陳景恪並沒有打算為難考生,就出了兩道題。
第一題問他們對人權的看法。
第二題問他們在人權二象性之下,如何忠君。
第一道題是大同思想的核心,第二道題是為了表示對皇家的忠誠。
畢竟這是皇權社會,必要的妥協還是要做的。
這兩道題都不算難,隻要翻過大同世界,都能答出一二。
問題就在於回答的深度。
題目出好之後,兩人又在一起討論了一些政務問題,陳景恪才離宮回到家中。
剛到家,就見福清拿著雞毛撣子,追著藍春、藍斌兩兄弟滿院子跑。
“你們兩個混賬,彆跑,看我不打死你們。”
“師娘師娘我們再也不敢了,您消消氣……”
至於發生了啥……
看著地上被泥巴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兩個泥孩子就知道了。
準是這倆小子帶著他們胡鬨了。
這兩兄弟那是真調皮搗蛋,上樹掏鳥、下河摸魚、書院翹課……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讓人頭疼不已,還屢教不改。
不過他們也隻是調皮,並不會隨意欺負人,所以大家也不會真拿他們如何。
更何況陳景恪也一直覺得,小孩子調皮一點好。
但自從圓圓和團團出生,他的想法就變了。
這倆熊孩子,必須得好好教育教育。
你見過偷孩子,帶到書院去炫耀的嗎?
是的,他倆就乾過。
可想而知,當家裡人發現孩子丟了,是多著急。
杜同禮都給錦衣衛下了死命令,找不回來大家就等著死吧。
等孩子找回來,福清直接摁著兩兄弟錘了一頓。
然後老朱、朱雄英、徐達……一人揍了他們一頓。
藍玉直接紅怒,那一次兩兄弟被打的很慘。
好幾天下不來床,傷勢個把月才恢複。
然而,沒用。
雖然不敢偷孩子了,卻得空就帶著倆孩子乾壞事。
今天這情況不用問,肯定是帶著圓圓和團團去抓泥鰍了。
兩個泥孩子坐在地上,看著母親追著哥哥們打,彆提多開心了。
一邊笑,還一邊拍著小手。
也就是還不大會說話,否則肯定會大聲叫好。
陳景恪走過去,一人額頭點了一下:
“你們兩個小混蛋,還笑呢。”
倆孩子見到他,頓時轉移注意力,伸出小手一人抱著他一條腿,奶聲奶氣的喊道:
“爹爹,爹爹……”
陳景恪看著自己沾滿泥的褲子:“……”
算了,這孩子還不能扔,洗洗應該還能要。
——
楊溥、曹端等人從書院出來,就相約去聚一聚。
這個提議自然得到了大家的響應。
眾人就來到小鎮酒樓,要了一個包廂。
落座後,最沉默的王艮反而先開了口,說道:
“安平侯真君子也。”
陳璉頷首道:“以前常聽人說安平侯如何,我還以為是溜須拍馬之言,今日方知名不虛傳。”
其實他是聽廣西都督韓觀等人說的。
他少有才名並拜得名師,後以舉人的身份在桂林府擔任教諭,並以才華為韓觀所重,成為其座上賓。
在大明朝,凡是有意仕途,有一個人就不得不談。
那就是陳景恪。
韓觀等人每每提起陳景恪,那都是一副敬仰稱讚的語氣。
各種溢美之詞不要錢一樣往他身上放。
聽多了,陳璉就覺得有點假。
再考慮到韓觀開國侯的身份,他自然就覺得,這些人過於吹噓了。
陳景恪一手設計了大明的製度,確實有無數人因他受益。
可也有無數人因為他的政策而死。
這樣的人你誇他有才之類的還行,誇他寬厚仁善……那不是尬吹是什麼。
但今日親眼見到陳景恪,他才知道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樣的想法,包括曹端也是如此。
他少有才名,在學問方麵向來不服人。
從宋朝至今,在學問上他隻佩服朱熹一個人。
哪怕是對方孝孺,他也隻是認可對方的學問,卻並不佩服。
因為他認為唯物學過於強調‘物’,有失偏頗。
什麼王朝更迭是曆史趨勢,與個人的影響不大?
純純的放屁。
把徽欽二宗換成唐太宗,北宋能滅?
當然,曹端並不否認曆史大趨勢的巨大影響,但也不能忽略個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畢竟所謂的曆史大趨勢,不正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創造出來的嗎。
所以,在學術上曹端是驕傲自信的,他不認為自己比任何人差。
之所以不如某些人,那是太年輕了,再給他十年時間他將比肩先賢。
可是麵對《大同世界》
,他卻收起了所有的驕傲。
親眼見到陳景恪之後,他更是心折不已。
認為這才是孔子所言的君子。
所以,在陳景恪麵前,始終畢恭畢敬執弟子禮。
幾人的話題,自然是圍繞陳景恪和《大同世界》展開的。
各自談了自己的理解,並將自己的疑惑講給大家聽。
一番交流下來,都覺得大有收獲。
期間難免會用其他學派思想,和大同思想做辯證。
曹端就說道:“唯物論重物而輕心,其他學派重心而輕物,雙方各有優缺點。”
“大同世界物心並重,且找到了兩者之間的平衡點,實乃華夏文化大成之作。”
楊榮從另一個角度進行了分析:
“自古以來,我華夏文化就以問‘心’為主。”
“強調個人道行修養,認為人心治而天下自平。”
“也就是重內而輕外。”
“具體如何治理國家,隻有法家進行過一些探索,其他各派並未多言。”
“安平侯的大同思想,打破了前人的成規。”
“對國家、萬民、律法等等進行了詮釋,為施政指明了道路……”
曹端認同的道:“勉仁兄所言大善。”
“前人重內而輕外,經典的作用也是為了幫助我們領悟真意,掌握其中的理。”
“故而內容方麵過於隨心。”
說是隨心,其實就是零碎,想到哪就說到哪。
前一篇還在說學習的重要性,下一篇就轉成如何做人了。
而且先賢寫書的目的,是為了幫助你感悟‘理’。
重點在於感悟‘理’,不在於看了多少書。
如果不能悟到其中的理,就算把所有書都看了也沒用。
如果看一篇就能悟到其中的理,那剩下的看不看都無所謂了。
這就造成了一個現象,哪怕先賢經典少了幾篇,都沒有任何影響。
“安平侯的大同世界,更注重邏輯性,整部書前後相連。”
“缺了任何一篇,其意就不完整了。”
“非但如此,安平侯還對先賢思想做了係統性梳理……”
“其心胸之寬闊,實在讓人敬佩。”
看著曹端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樣,眾人都覺得有些詭異。
你一個理學未來領袖,這麼誇對手嗎?
不過他們倒沒有認為曹端要改換門庭。
之前陳景恪當眾說過,曹端要改良理學。
對其進行了高度讚揚,並表示會儘可能的給予幫助。
所以大家都知道,曹端並不是背叛理學,而是真為人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