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人我自己就行,但劉書記讓我給他做心理疏導,怕他今晚真自——真做出什麼過激舉動。”
毛黛寧咬牙又害怕:“他大一那個鬨騰勁兒,我真是疏導不了。這個點學校心理室的老師又都不在,我估摸你迎新完還在學校,就隻能靠你這個專業的救命了。”
彆枝眉心輕蹙,旋即鬆開:“好。你來找我?”
“我已經在往學校趕的車上了,五分鐘就能到,”毛黛寧長鬆了口氣,“謝天謝地謝謝吱吱,今後我一定給你供起來拜啊嗚嗚嗚……”
彆枝結束了通話。
她歉意又難言地看向了庚野:“我院裡同事負責的學生出了點問題,我需要回學校一趟。”
庚野從燈火錯落的長街裡側眸,望回來,聲腔懶慢,又透著某種冷感。
“……現在?”
彆枝該理直氣壯的,但在他那個冷淡嘲弄,像藏著什麼暗瀾的眼神下,她忽然就難以啟齒。
“是啊姐,燒烤都要上了,這麼急的嗎?”廖葉尷尬地給彆枝使眼色。
她怎麼敢單獨和庚野一桌吃飯。
彆枝微微咬唇,疼意泛開:“學校的事,更重要。”
“……”
冷意淌下睫尾,庚野偏過臉,似笑而非:“懂了。”
他往那張廉價的塑料座椅裡一靠,眉眼就被身後湧上的翳影鍍上了層薄涼。那人搭著扶手,斜撐住肘,像是再懶得看彆枝一眼,他朝她比了個請勢。
語氣疏冷,又對陌生人似的駘蕩無謂。
“彆小姐自便。”
“……抱歉。”
彆枝召來服務員,買單結賬。
等對方刷付款碼的片刻,她抬手,擼下手腕上的發繩,將鬆散長發紮成最不礙事的馬尾。
燈火如釉,女孩向後揚起的細白手腕上,纏著的那根紅繩血似的分明。
是最曖昧又勾人的豔色,昭示著某種親密至極。
庚野的眼神輕灼了下。
那一刻他眼底墨意翻湧,難抑近堤壩將崩。
隻是幾秒後,一切悉數按了下去。
彆枝隻來得及聽到那人似乎隨口一句低聲。
“男朋友送的?”
結完賬的彆枝一怔,隨著庚野懶落的眸,瞥到了她垂下的手腕上。
“…!”
彆枝幾乎是本能反應,立刻將袖子拉下,藏住了紅繩。
庚野一停。
幾秒後,他像是才回過神,長睫懶掀:“怎麼,這是月老給你和他係的紅線,看一眼都不行?”
彆枝捂著,一時手抬也不是,落也不是。
“它隻是……”
“彆枝!”
毛黛寧的聲音在庚野身後方向,十幾米遠外的路邊,一輛停下的出租車旁響起。
見彆枝望來,她立刻朝這邊奮力揮了揮手。
隻是在目光掃過彆枝身旁那個靠坐在塑料椅子裡,懶洋洋支著長腿的背影時,毛黛寧不由地愣了下。
她歪了歪頭,似乎是有些疑惑。
“…好像啊。”
而燒烤店門外,彆枝隻得暫時咽下了自己的否認:“那我就先走了,之後微信聯係。”
她看向廖葉:“你吃完後到學校警衛室等我。”
“好,姐,你去吧。”廖葉認命地歎氣。
“嗯。”
彆枝目光在沒看她的庚野身上停頓了下,轉身朝路邊走。
“……”
塑料桌椅旁。
廖葉無辜地捏著她更無辜的口袋餅,看著逐漸拉開距離的兩人。
這場麵……
怎麼那麼像出軌被正宮忽然召走的渣男,以及被臨時扔在路邊的小三呢?
再看一眼那人清雋冷峻的側顏,廖葉心裡呸呸呸,趕緊把頭低回去了。
而庚野漠然垂著眸,看著身前冷長指骨抵著的,斜支起的手機。
昏黑屏幕上映著女孩離開的背影。
他麵上最後那點涼薄嘲弄的笑意,早被眼底猶如暴雨的情緒衝刷殆儘。
冷漠裡錐心刻骨。
直到車門關上,計程車飛馳離去。
她都沒回一次頭。
多似曾相識。
庚野終於自嘲似的掃下了睫,略垂著眸,慢條斯理地舔過尖銳的犬齒。
……戴著現男友送的紅線,又拿他昔日不為人知的小癖好作網絡昵稱。
行。
會釣。
-
庚野回到驚鵲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酒吧裡正人聲鼎沸。
落地窗外,那處擬深林景觀裡,他離開前投下的落日色早換作星光,襯上酒吧裡的燈火陸離,一整片暈開,曖昧又墮落。
鋪在這層油畫似的色彩裡,正對落地窗中心的那片真皮沙發內觥籌交錯,這兒是酒吧裡最c位的主場,除了老板朋友沒人能坐。
顯然,林哲和祁亦揚那群人還沒散場。
“野總,怎麼才回來啊?”
祁亦揚那狗東西眼尖,聲音越過了酒吧內喧囂音樂,登時將這邊半場的目光引了庚野滿身。
本就熱鬨的場子,一瞬間躁動起來。
跟著那道清拔身影一路向內,空氣都好像叫彙集的目光灼得火熱。
隻是目光中心是塊冰,冷漠孤孑,拒人千裡。
要裝醉往他懷裡撞的自然不缺,庚野每次來,或多或少,總要看這麼一兩場戲。
今夜不例外。
隻是他今夜心情不虞,在那杯琥珀色酒漿晃蕩出來前,就被他淩厲瘦長的手一把捏住了。
女人透著豔紅的臉頰抬起,眼神叫酒液濕透得淋漓:“謝……”
“這麼愛演,就打車去橫店,”
庚野清挺眉骨下,翳影沉鬱,漆眸厲然又惡劣。
“臟了地方,你賠不起。”
“——”
殷紅的酒意刹那轉作了失態倉皇的白。
然而撂了話的青年卻一個眼神都懶得再施舍,鬆開手,他皺眉,看了眼像沾了臟東西的掌心,又垂回手,邁著長腿踏上透明玻璃階,一直走到了林哲他們沙發後。
林哲仰頭,顯然看見了那一幕:“這麼躁,有人惹你了?”
“我先上樓,”庚野像沒聽見,漠然拎了下被蹭了定妝粉的深灰衛衣,“換件衣服,你們喝你們的。”
祁亦揚摟著懷裡的女人:“彆又鴿我們啊,野總。我女朋友說好奇這西城區一絕到底長什麼模樣,都等你半晚上了。是吧,寶貝?”
庚野往樓梯口走了,聞言從眼尾淡淡斜睨下一眼:“滾。”
他一走,林哲旁邊的女生就笑:“臉在江山在,擱你朋友這兒是真理啊。”
“罵得難聽了啊,我庚哥還用靠臉?”林哲不滿,“你們女人真是,見個帥的就想包養是不是,知不知道這有多冒昧、多侮辱人啊?”
女生:“……?”
這人有什麼大病吧。
庚野是換完衣服出來後,被祁亦揚今晚帶過來的那個小女朋友堵在二樓走廊的。
這邊燈火昏暗,樓下音樂逆夜色而上,格外曖昧。
興許是看在祁亦揚是庚野朋友的麵子上,連安保也沒攔她上樓。
出來撞得猝不及防,庚野長腿一停,踩住了,才沒循著本能給對方掃倒在地。
全然不知自己剛錯過了骨折危險,那個小女朋友笑嘻嘻地往前湊:“哇,你就是亦揚說的那個朋友啊,難怪抖音上說你是西城區一絕呢,還真的是……”
要撫上來的纖細手指,被烏密長睫下那個冷冰冰的眼神釘住了。
庚野剛係上腰帶,指骨抵著,隨意往後一捋,跟著抬腿,像是眼前沒人,擦身就要過去。
“哎。”女孩驀地後仰,攔住了他,“彆走啊。”
“……”
庚野扣著腰帶,停身。
他眼窩深,淩冽眉骨下,就顯得眸底格外沉鬱,嗓音裡低曳著幾分躁意:“有事?”
“都是出來玩的,不要這麼冷漠嘛,”女孩伸手過來,要扯他腰帶扣,昏昧裡嗬氣如蘭,“我覺得你笑起來肯定更好看,不如——”
“祁亦揚女朋友?”
庚野打斷,他聲線懶怠下來,聽著沒什麼情緒。
“嗯?”
女孩愣了下,仰頭看他。
長廊末有個射燈,來回轉環那種,這一秒恰將冷色調的燈光掃過來。
像層薄極了的雪覆過那人眉眼。
他唇角勾了下,笑得並不明顯,但確實比不笑還要好看,眉眼未減淩厲張揚,又蠱人至極。
女孩都晃了下神。
然後就聽那人聲調拖得懶慢:“我不給人當三。”
“我可以甩了他——”女孩想都沒想。
“何況,”
庚野笑著,眼神卻冷漠而厭倦:“憑你,也配讓我當第二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