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朋友?”
彆枝難確信地望著庚野,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啊,朋友,”
庚野語氣散漫,薄唇也勾笑。可那雙漆眸又漠然,他垂睨下來,望她眼神冰一樣涼:“等到將來結婚,我總該有個能邀請列席的前女友。”
彆枝唇角咬得洇開淺白。
她閉了閉眼,聽見自己聲音輕冷:“可我不想和你……”
“裝陌生人多不坦蕩,做朋友,不是最好麼,”庚野漆眸噙住她,“我問心無愧,還是說,你有?”
“……”
樓道裡死寂漫長,被拋下的雨滴細密地敲打著窗。
彆枝很久後才從那種冷意裡醒回神,她蒼白著臉頰,鬆開了被齒尖肆虐過的唇角。
於是豔色重新漫染,像水粉畫裡最驚豔的一筆勾描。
庚野喉結低滾,聽見雨絲飛聲裡,女孩平靜得近空曠的聲音。
“好。”
彆枝從牆根前慢慢直起身,垂著指尖,竭力不叫自己握起,不露出馬腳。
她安靜地走近他,又與他擦肩。
“那就做朋友。”
到死也彆忘。
她身上縈繞著的,那種濃烈又嗆人的煙草氣息,被雨意發酵,更浸染過每一寸空氣。
刺鼻又刺心。
庚野插著褲袋,定在那兒,像尊雕塑。
直到她擦肩而過。
尼古丁氣息愈發彌漫,仿佛纏繞過她纖細的頸和長發,將她一分一寸都染作那個陌生的,不知什麼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濃烈味道。
庚野垂低了睫,眼角輕慢地抽跳。
硬質煙盒被他從褲袋裡拿出,撥開盒蓋,淩長的食指緩叩了下盒底,腕骨輕甩,一根香煙就從盒中彈起。
庚野將煙銜進唇間。
爆珠咬碎,薄荷夾著冰片的氣息,在這一瞬暫時蓋過了他的感官。
香煙濾嘴被他犬齒磨碾,淪為替代品的蹂''躪。
踏上第三節台階的彆枝,就在此時,聽見了身後“嚓”的一聲輕響。
是打火機的聲音。
彆枝蹙眉,側身:“辦公樓裡,不讓……”
話音驀止。
她沒想過斜靠著牆的青年會忽然轉過來,上了樓梯。跨過三節台階對他的腿長來說太輕而易舉,那一步後,庚野已經停在了她身後。
再近幾寸,她就能撞進他煙灰色襯衫虛敞的懷裡。
彆枝僵停。
那人低下頭頸,銜煙望著她,輕嗤了聲。
“烤煙型焦油最重,留味也最久,還是讓你男朋友考慮換一種。”
他淩冽漂亮的指骨拿下燃著的香煙。
修長脖頸側低下來。
在彆枝微微睜大的眼眸裡,他停在她下頜前,然後薄唇輕吐。
“呼。”
一口薄淡的青霧拂過她頸旁。
彆枝陡然僵住。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望著隔了即將散去的薄霧裡,噙著惡劣又漠然笑意的青年。
他咬回煙,低睨著她:“和他接吻,你也不嫌嗆麼?”
“……”
眼前薄薄的青霧散儘。
而她頸側,如他所願——
原本那股濃烈又嗆人的煙草氣,終於被薄荷與冰片交織的清冽徹底吞沒,覆蓋過去。
庚野掐滅了煙,直回身。
在走過彆枝身後的刹那,他眸裡那點笑意就徹底冷下,跌進了漆不見底的深淵裡。
直到踏入樓外的雨霧前,庚野都沒回頭,他隻懶懶抬了下手腕,背對著她輕晃了晃。
“回見。”
“——朋友。”-
微信最終還是如庚野所願,加了回去。
聊天框裡安安靜靜的,當真就像兩個普通朋友一樣,存在在各自列表裡,並不聯係。
入學周,新生輔導員們全體都忙得腳不沾地,一個人恨不能劈成兩個用。
彆枝也沒好到哪去。
好在家裡有廖葉料理,社區裡那隻宛宛類卿的小黑貓,也被她每天下午六點喂得很好。
一周時間在麻木裡匆忙逝去。
周六,彆枝和師兄費文瑄提前定下的請他吃飯的邀約,轉瞬就到了眼前。
隻是出了一點小小的,問題。
“啊啊啊啊啊啊姐!對不起!我錯了!”
廖葉雙手合十,大鞠躬下腰,就差一個五體投地。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鴿你,我也沒想到,大神的粉絲見麵會怎麼剛好就定在今天啊嗚嗚嗚……”
彆枝沒回答, 坐在沙發裡輕歎了聲。
廖葉淚汪汪地揚起頭:“或許,還能跟你師兄重新改一下時間嗎?”
彆枝懨懨回眸:“是我請他吃飯,現在離約定時間還有兩小時,你覺著這個時候改,合適嗎?”
廖葉:“……那臣還是以死謝罪吧!”
“算了吧,留你一命,報效社稷。”
彆枝輕著聲應她的玩笑,靠在陽光暖融融的沙發裡,打了個輕慢的嗬欠:“中午我自己去。”
“我就知道姐你最心軟了!”
廖葉狗腿地過來給彆枝捶肩:“不過,不是我給自己找借口啊——講真的,前兩天晚上聽你說起來,我覺得你師兄其實挺好的。雖然人是小資調調了點兒,但家裡確實有錢嘛,而且長得還算不錯,職業也很好。家裡有車有房,關鍵是紳士,溫柔,對你好……”
廖葉掰著手指數起來,聲音像唐僧念經。
彆枝沒戴緊箍咒,很快就在她的聲音催眠下更昏昏欲睡,乾脆把眼簾闔上了。
等列舉完,廖葉下了結論:“比起庚野這種不管走到哪兒都能招惹一片小姑娘的野馬,我怎麼想,都覺著還是你師兄更適合作為結婚對象。”
彆枝半閉著眼敷衍,聲音也困蔫蔫的:“不行……他等著娶的,是賢妻良母那種類型……”
廖葉:“那又怎——”
話聲戛止。
客廳裡忽然寂下。
廖葉表情有些複雜,下意識地看向彆枝。
她歪靠在沙發裡,安安靜靜的。就這樣縮在那兒時,看起來小小一隻,像午後小憩的貓咪。
“你知道呀,我不可以……”
彆枝閉著眼瞌睡,像在夢囈,沒什麼情緒起伏地,聲音柔軟又安靜,“不管誰和我一起,都會很不幸。”
“……”
廖葉低下頭:“胡說,我姐最漂亮,他們想要都得不到。”
彆枝好像沒有聽見,空調有些涼,她往沙發裡窩緊了些,困得打架的眼皮還是沒睜開,聲音輕得快聽不到了:“就做朋友吧……朋友……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