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包廂門外,彆枝並不意外地見到了等在那兒的麵帶沉色的方德遠。
“方老師,有事麼。”彆枝走過去,像今晚無事發生。
方德遠卻不肯下這個台階:“彆老師,我沒看出來,你看著不好接近,還這麼喜歡助人為樂?”
“助人為樂?”彆枝似乎茫然,“誰遇到困難了嗎?”
方德遠盯著她,笑了。
他一邊笑得低頭,一邊走近:“彆老師,不知道你聽沒聽過一個字,叫明哲保身?”
彆枝不退不避,平靜道:“不好意思,國外待得太久,忘了。”
光線昏昧,方德遠臉上的笑容似乎都跟著扭曲了下。
“名校畢業,心氣高,我理解,但彆老師初來乍到,做事還是不要這麼冒進。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
男老師朝著彆枝俯身,定住,近乎附耳開口:
“萬一幫人不成,反倒惹火燒身,那多不好?”
“……”
長廊寂靜下去。
方德遠滿意地直回身,他想畢竟就是個研究生畢業沒多久的女孩而已,他這麼一嚇唬,多半也就學乖了。
用不著再……
還沒想完。
眼前女孩抬眸,語氣淡漠又安靜:“方老師,下次不要湊這麼近說話。”
“什麼?”
“你有口臭。”
“?”
像是生怕僵住了的方德遠理解不了,彆枝抬手,微微蹙眉,在鼻尖前輕扇了下。
這大概擊垮了方德遠理智的最後一道防線。
青筋暴起的男老師一改平日裡和樂作態,麵目猙獰,抬手就要發狠落下:“你他媽給臉不要——”
話沒說完,方德遠眼角餘光裡,一道冷質的亮銀色從昏昧的樓梯口飛掠而來。
跟著“砰”的一聲悶響。
他還沒想明白是什麼,就感覺到手腕上一陣劇痛。
“啊——!”
方德遠捂著手腕弓下腰:“誰、誰扔的?!”
彆枝頓住,直身,回眸。
樓梯口,有條修長直挺的腿正折膝,又緩慢拉平,將陰翳裡那道身影不疾不徐地拽入兩人視線中。
那人聲低而清越,沒照正臉,語氣裡就已透出種睥睨人的漠然懶散:“正義路人,不行麼。”
而他這句漫不經心的玩笑後,清拔身影也徹底拉入了光下。
挺鼻,薄唇,眉目清絕。
興許是那雙桃花眼被眼神淩冽得太過,壓低的眼瞼像藏鋒的劍,不言不笑,就自洽出一種駘蕩又拒人千裡的氣場。
——是過目就絕不會忘的長相。
方德遠確定自己不認識對方。
“你到底是……”
方德遠忍著痛意和猙獰,要質疑的話聲在那人緩步收停在彆枝身後時,咽下去了。
帶著怒意,方德遠轉向彆枝:“這就是院裡傳聞的你那個男朋友?”
彆枝剛從“庚野怎麼會在這兒”的驚愕裡回過神,就聽見了這句叫她足夠再次哽住的問題。
偏在這種時候。
停在身後,那人低頭,曳了句輕嗤:“你男朋友,還挺有名?”
“……”
聽不清兩人的私語,方德遠隻覺得自己被無視得徹底。
比手腕更灼痛的是臉,像叫人扇了一巴掌。
“行,算我倒黴,我認了。”
方德遠揉著手腕,咬牙切齒地從那個沒站直身也比他高一截,眼神都叫他心悸的青年旁快步走過。
擦肩時,方德遠身上的煙草味晃來。
庚野一停, 回眸。
直到那人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庚野就著側背過身的動作,也沒回身,喉結低滾,他像隨口一問。
“那天你身上沾的煙味,是他的?”
彆枝的思緒叫這一句打得零碎。
她意外得微微睜大了眼:“你怎麼知……”
想起兩人剛剛擦肩而過,庚野眼神一瞬的變化,她了然又有點無語:“…你是狗嗎?”
“?”
庚野懶抄著兜轉回,淩眉微挑,睨下一眼。
眼神裡的意思,大概類似於“你就是這麼口頭感謝你的救命恩人”。
儘管這個神色介於調情與挑釁之間。
但不知怎麼,就是讓彆枝覺得,庚野眼底那點從重逢漫延至今的沉鬱冷淡都消解了不少。
甚至多了幾分愉悅似的底色。
彆枝輕蹙眉。
跟著,女孩淺笑,“不是說我腳踏兩條船嗎?”
“你的審美最多降級,不至於跳樓吧。”
審美降級是費文瑄。
審美跳樓是方德遠。
彆枝:“……”
兩個都是假的,如今一個已經被拆穿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聯想到另一個。
想起這點叫彆枝心裡微亂。
但她麵上不顯,隻避開了那人幽黑的眼眸,本能地向下低頭。這一眼,視線落點恰巧劃過了他修長脖頸下,晃蕩在淩厲鎖骨前的黑色繩墜。
停了兩秒,彆枝眼神微涼, 勾唇抬眸:“是,比不上你的審美,博覽眾長,包羅萬象。”
“……”
女孩聲音涼涼的,像是冰水浸過的小貓爪,尖銳的指甲都藏進肉墊裡,隻用柔軟又冰人的毛輕飄飄撓過去。
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但又叫人心底泛濫開更折磨的癢意。
庚野眼神晦深,像某種暴雨前烏雲凝結的征兆。
這熟悉的跡象立刻叫彆枝警覺。
因為被激惱而伸爪的貓嗖地一下將爪子藏了回去。
沒事人一樣,她側過身,避開了他攻擊性蔓延的眼神,問:“你來在這兒做什麼?”
“你問我?”
庚野揚眉,隨即輕嗤,“哦,我來咬鉤的。”
“咬什麼鉤?”彆枝聽得莫名其妙。
“當然是我的‘朋友’給我下的餌,”庚野抬手,將屏幕在彆枝麵前晃了晃,然後漫不經心地扣回去,“定位都發了,還是你希望我當作沒看到?”
彆枝僵在原地。
她那兩條信息,不是應該,發給了毛黛寧嗎?
庚野瞥過她的呆滯,薄唇輕挑起點嘲弄弧度:“戲不錯。”
彆枝:“………………”
想死。
女孩木著臉,猶有不甘,垂死掙紮:“如果我說,我真的是發錯了,你信嗎。”
“信啊,”庚野靠在牆前,聞言側低了眸,他似笑非笑地問她,“那我也說,我隻是把你當朋友,你信嗎?”
“——”
那人背光望來,長睫下眼底翳影如淵。彆枝一時竟恍惚難辨。
這到底是玩笑,試探,還是……
身後,215包廂門開得適時。
團支書錢浩生像是爬過來的,從門縫下方艱難擠出了一張醉酒迷茫的臉:
“彆老師,我聽,嗝,聽見,你男朋友來了?”
彆枝愣了下,興許是還沒回神,竟然忘了反駁。
男團支書迷茫又努力地眯起了鏡片後的眼睛,望著長廊燈火下那張側顏,他恍惚地問:“老師,你男朋友怎麼,和上次不一樣了?”
“你,嗝,你有兩個男朋友嗎?”
彆枝:“……”
氣氛沉默得詭異。
彆枝懷疑是今晚那杯酒此刻才突然上頭,不然她怎麼會思緒漿糊,連個理由都想不出。
她回過頭,向庚野場外求助。
庚野低低瞥了她一眼,一副見死不救的冷漠神情。
彆枝也覺得自己鬼迷心竅,竟然指望他能在這種時候幫她遮掩點什麼。
不過沒等她轉回去。
“就一個。”
庚野冷漠,敷衍,又嫌棄地:“我整容了。”
彆枝:“?”
作者有話要說
你還挺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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