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沒注意她對麵的酒樓老板聽完這話,一臉“啥玩意?”差點把脖子扭了的震撼。
“走了。”
算是聲招呼,庚野提著半死不活的錢浩生往外。
回過神的酒樓老板趕忙調整表情,笑眯眯地朝彆枝抬手:“慢走啊。下回來,我給你免——”
門前。
庚野不動聲色地瞥回一眼。
酒樓老板被那點冷意一灌,強行扭詞:“——給你免開瓶費!”
“……”
目送祖宗背影消失在門外。
酒樓老板垮回肩。
“老板,你朋友嗎?”前台小妹笑嘻嘻地托腮,“這也太帥了,介紹給我唄。”
“美死你,知道他什麼來頭嗎,你就敢惦記?”老板靠在櫃台前,叩了叩,“就這位,把追他的湊成桌,夠在咱酒樓裡包場辦一個月的流水席了。我還沒見他搭理過哪……”
老板一頓,反應過來什麼,扭頭看向門外。
這會兒門口自然早沒影了。
“頭回見這少爺哄小姑娘玩,還‘送水’,”酒樓老板嘀咕,“整哪出呢。”-
庚野沒開車過來。
主要原因是他那輛庫裡南見不得人,次要原因是,按林哲這個狗頭軍師的參謀,他目前在彆枝這兒立的人設比較適合沒房沒車。
帶著錢浩生這麼個站都站不直的醉鬼,計程車自然是不好攔的,不然彆枝之前也不用求助毛黛寧。
連停了兩輛,都是不拉醉鬼,彆枝索性先到一旁去給毛黛寧回電話,讓她不用麻煩來跑一趟了。
剛打完電話,彆枝回頭,就發現庚野那邊攔到車了。
開車的是個中年女司機。
從她看後視鏡的頻率,彆枝覺著他們能坐上這輛車,主要是靠庚野那張夜場通殺的臉。
即便是這樣昏暗的夜裡,燈火在盛夏的濃密枝椏間明滅,隻有窗外被樹影攔下的光柵在後座一格格掠過,也半分不減他眉眼輪廓那種出眾清絕。
夜色繾綣,昏昧將疏冷消融。
那人似乎有些困,在對他而言狹窄逼仄的後排,倦懶隨意地側歪著身。光柵明滅下,他半截頸線冷白淩厲,勾勒出翳影的喉結偶爾滾動,也多了幾分駘蕩蠱人的性感。
彆枝記得,庚野從前也這樣。
好像不管在什麼地方,教室,操場,或是她家樓下昏暗又狹窄的樓梯道,隨便有個牆角,他都能睡著。
彆枝也很喜歡悄悄走近,蹲在一旁看他睡覺。
總是淩厲的攻擊性會被淡化掉,被他自己厭煩的長睫毛會像小小的羽扇一樣,順著他淩長勾翹的眼型搭下來。盛在他睫毛彎裡的,有時是陽光,有時是燈火,總歸都會在他修挺的鼻梁上拓下微微顫動的翳影。
就仿佛是兩隻悄然展翼的蝶,生動,鮮活,明亮。
每當這種時候,彆枝就會覺得心情很安靜地好。好像就算下一秒,埋在她遺傳基因裡的那個定時炸彈就徹底爆掉,她最畏懼的疼痛作黑潮湧下,席卷衝垮她的生活,也沒什麼大不了。
一切都會過去,而他會陪著她,不管終點是生命還是死亡。
她那時是想他一直陪著她的。
隻是最後,最後啊……
最後她終究沒辦法和母親一樣狠心,把世上最在意的人也拽進那個求生不能的深淵裡,體味最無力的掙紮和絕望。
“……”
彆枝靠在計程車的副駕駛座裡,發著呆,不知不覺,盯著後視鏡的人就變成了她。
還盯了好半天。
直到車後排,寂靜裡響起個冷淡,懶散,還有點漫不經心的腔調。
“要不你拍張照吧。”
彆枝還有些懵著,甚至忘了躲閃,眼睜睜看著後視鏡裡的青年緩慢撩起了睫瞼。
漆眸深處像蘊著散碎的星子,夜色裡也熠熠。
他就靠在那兒,從後視鏡裡和她對視,聲音裡滿是困意下的鬆懶,還有點欠:
“拍了照片,帶回家,慢慢看。”
“……”彆枝,“?”
終於反應過來的彆枝恨不能自戳雙目。
她默默把臉彆向車外。
從後視鏡裡,女孩耳尖上都沁起淡如煙霞的緋紅。
後排。
庚野斂回了眼。他唇角藏在昏昧間,不明顯,也不自察覺,輕勾起來了點。
不過十分鐘後,庚野就笑不出來了。
“嘔——!”
社區樓下,剛要被交接給他室友的錢浩生吐得實在太突然。
彆枝反應不及。
聽見聲音,進而察覺不妙,身體還來不及跟著大腦做出反應,她就忽然被握住了手腕拉向一旁。
等風聲消停,彆枝下意識低頭,看清了橫過她腰下,那人因驟然發力而脈管淩厲綻起的手臂。
那一刹那太短暫,來不及躲開,是庚野將她拉過來,側身替她擋了。
於是被殃及的也成了他。
“對不起對不起——”
被庚野慢條斯理抬眸,掃過一眼,錢浩生的室友道完歉就哆哆嗦嗦扶著人跑了。
庚野垂下了幾乎將女孩拎抱在身前的手臂,皺著眉,聲線懶懨:“你學生這種做了壞事也不負責,隻知道逃跑的態度,是跟他們老師學的?”
權當沒聽見後半句。
“理解一下,”彆枝繞後檢查他衣褲,“可能是你看起來太凶了,像是要拿他的臉擦你的皮鞋。”
庚野低眸睨著微微蹙眉的女孩:“我才剛救……你這是什麼表情,濺上了?”
庚野剛要回頭去看,就被彆枝往眼前一攔。
女孩表情平靜,手指死死捏著他卷起的袖口:“作為他們負責任的老師,我會負責的。”
“……”
庚野冷笑,一副潔身自好的模樣,他好整以暇地把她的手拍開:“先說,怎麼負責?”
“不如我先帶你去附近酒店……”
在庚野涼冰冰的眼神下, 彆枝及時改口,“這麼晚了好像也不太合適。”
庚野有下沒下地點了點頭:“所以?”
彆枝想了想:“你住的地方離這裡近嗎?”
“不遠。”
彆枝剛想鬆口氣:“那就好…”
“也就兩小時車程吧。”
彆枝:“……”
在那人近乎於“你敢說讓我自己回去收拾試試”的眼神脅迫下,彆枝絞儘腦汁:“我家離這裡還算近,十幾分鐘就到了,你如果不介意——”
話沒說完。
眼皮底下的長腿剪碎了月色,朝前走去。
彆枝沒回過神,聽那人聲音從前麵懶洋洋地蕩回來:“不過來帶路,等我自己導航?”
“?”
彆枝頓了頓,“……哦。”
作者有話要說
彆藏了,你就是想跟老婆回家
#狗狗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