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上輩子她對秦陌一往情深,一門心思撲在了他身上,豈會央求什麼。
隻道會伴在他身側長長久久,同他延嗣繁茂,同他相濡以沫,不需要任何恩賜與獎賞。
這會兒,女兒家沉吟許久,斂衽下拜,同他叩首,重複了上一世的癡心話。
臨了,蘭殊適當拭了拭淚,補了句,“就怕一直入不了世子爺的眼。”
李乾的神情有了慰色,展露出了一點笑顏,溫言喚她起身,“你這麼好,子彥肯定會喜歡的。”
蘭殊的清眸,藏在拭淚的廣袖下,覷了他一眼。
她還是這麼回答,不過是清楚自己在太子眼裡,隻是一枚棋子。
李乾是秦陌的兄長,偏袒秦陌,人之常情。
他既企圖用她來轉變秦陌的心意,自然更樂見於她一門心思放在秦陌身上。
是以,即使蘭殊已彆有所圖,現在都還不是表現出來的時候。
李乾金口玉言續道:“你雖然說你不要,但孤既已作諾,便不會食言,若日後你有什麼難處,儘管開口。”
有他這麼一句,剛剛落下的金豆子,便算是賺回了本。
蘭殊福禮拜謝。
李乾望她一眼,還待開口想要說些寬慰的話,門外,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秦陌聽說自己故意扔在禦花園的新婦被劉公公帶到了禦書房,不得不半路折了回來。
李乾聽見通傳,含笑與蘭殊道:“孤已經叫戲班子入了前廷上台排練,弟妹不妨先去看看,席上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也可以幫忙指點一下。我留在這,替你罵一罵他!”
蘭殊露出一點奉承的笑意,斂衽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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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宮,兩兄弟相差不過一歲,手足情深,時常勾肩搭背,打打鬨鬨,可到了宮裡,千千萬萬的眼睛盯著,禮不可廢。
秦陌一進禦書房,按規矩同太子殿下行君臣之禮。
往日李乾都會笑一句“趕緊起來”,這次,他站在書架前翻翻找找,對於少年的到來,恍若未聞。
秦陌也不僭越,隻是跪在地上,抬眸質問李乾:“你和她說了什麼?”
李乾仔細將手上的孤本放回書架,頭也未回道:“你管我同她說了什麼?”
秦陌默然片刻,冷哼了聲,“反正你說什麼都沒用。”
少年跪的腰身板正,伏在地上,端著一副寧死不屈的不堪折辱模樣,倒把李乾看笑了。
一國儲君溫潤如玉的笑容裡,裹挾著絲絲冷意,“說什麼都沒用?你真當你昨晚乾的混賬事,我不跟你算了?”
李乾瞥他一眼,“就這麼不滿意我給你選的妻?”
秦陌垂眸沒說話。
“我不管你滿不滿意,人既嫁了你,便該對她好!你以現在的年紀升任樞密院六品供奉郎,史無前例,朝內外多少眼睛盯著,中樞那幫老頭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你倒好,非要鬨個家宅不寧,叫諫台參你一個私德不修?”
秦陌冷著臉不吭聲。
李乾見他如此執拗,擺了擺手,麵色無奈,“行,我是管不動你了,隻能叫姑母來。等她老人家發問起來,你那點齷齪的小心思,為兄也不知能瞞幾時。”
“也不知你那病弱扶柳的盧家四哥哥,經得住姑母幾分怒火?”
太子殿下說話向來溫和,這番話語下隱藏的殺機,令人悚然一驚。
這樣的敲打,已是他忍耐力到了極限,話說的極重的時刻。
秦陌犯了急,跪在地上的膝蓋不禁往前挪了兩分,“這事和他無關,他根本就不知道!”
李乾一拍案幾,怒斥道:“你倒是知羞!”
秦陌咬牙噎了話,李乾狠狠瞪了他一眼,複而歎息:“也罷,你現在年紀還小,一時迷糊,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很正常。待你過段成婚的日子,你會發現區彆的。”
見李乾真動了怒,秦陌沒敢放肆,垂目跪著,眉眼仍是一派倨傲,“若我心意如故呢?”
李乾冷嗤了聲:“那就當你哥眼瞎!”
秦陌不以為然,直勾勾同他對望:“你就這麼確定我會喜歡她?”
李乾盯著他倔強的臉看了會,冷冷笑著,笑出了一臉高深莫測。
心裡卻悶悶地想,死馬當話馬醫罷了。
不然,叫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弟弟,誤入歧途嗎?
但願崔家姑娘,能爭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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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陌大概是聽進去了,不敢拿心上人的身家性命胡鬨,最後耐著性子,含糊地應了一聲。
兄弟倆不歡而散。
秦陌先入了前廳。
蘭殊正幫著安嬤嬤張羅席麵,遠遠見到秦陌,隻得停下手上的活計,上前行禮打招呼。
口中一句“世子爺”還沒出口,隻見少年目光覷了大廳右邊的後側座一眼,冷著眸子同她低聲囑咐:“彆同我說話。”
重來一世,再看她少時的夫君,蘭殊萌生出一點在看一個青澀小兒郎的感覺,心裡止不住冷笑。
說的我樂意同你說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