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下達命令本是天經地義的,哪有什麼幫不幫的說法。洛倫丁大概是覺得當前氣氛已經夠暗流洶湧了,於是才試圖好言好語緩和一二,但結果隻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事實上,即使他沒有這般欲蓋彌彰,慕景已經發現很大的問題了,撇開她本人的第一印象不談,洛倫丁竟然也從頭至尾一直堅定的認為眼前的金屬體就是一具棺材,從沒想過那是彆的什麼東西。
慕景是出於直覺,可他又為何如此篤定?
慕景當然不想簡單被打發走,順口找了個理由,“也不算乾等,元帥你忘了,上麵還有一個城的死人呢?即使他們真的是自殺,但行動如此整齊劃一,肯定也有特彆的理由,值得調查。”
本來慕景隻是隨口一說,希望找一個繼續滯留的借口。即使這具金屬棺材真的是最核心的秘密,但秘密之城裡的其他東西,同樣有探究的價值。
如今她身在城中,秘密就擺在麵前,隻等著揭開最後一層窗戶紙,她當然不想放棄。
既然開棺還要等一段時間,她不妨乘此機會翻遍城中的一磚一瓦,把藏在每一個幽暗角落裡的秘密都挖出來。
洛倫丁當然明白對方的打算,但他隻是不鹹不淡的問,“你是警察嗎?”
當然不是——對於此等明知故問,慕景懶得給出回答。
洛倫丁也不在意,還是同樣沒什麼起伏的語氣,“調查凶手是警察的事,你有自己的任務,跟著湊什麼熱鬨。”
警察?慕景不由冷笑。她堂堂一個中將都要被擯除在外,怎麼可能會讓普通警察進入第零區?更不要說參與調查。
元帥不過隻是說說而已,敷衍的格外沒有誠意。
洛倫丁自己也懶得繼續說這些沒什麼價值的廢話,遠程傳給對方一份文件,“你的新任務。”
都還沒有細看裡麵的內容,光是紙張獨特的花邊紋理已經充分顯示了它是什麼東西——委任狀。
又是一份委任狀。
軍中絕大多數人看見這東西都會欣喜若狂,因為這一份薄薄的紙頁意味著他又能向更高處爬上一層。
但這一定論顯然不能套用在慕景身上,畢竟她晉升中將還不足一個月,還是以近乎破格的方式——不是說她能力不足,而是資曆不夠,精神力閾值始終也是被人詬病的一點。
從這一點來看,洛倫丁又覺得沒法過多的苛責慕景了,她對於精神力近乎瘋狂的執著,難道不是因為軍方製定的指標?她不過隻是遵守規定而已。
說來更可笑的是,這一指標從來沒有寫入明文規定,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居然成了所有人恪守的目標。
當所有人都將精神力的高低作為衡量一名士兵、一位將軍能力的唯一標準,慕景這麼一個精神力不高不低但其他能力卻異常出眾的人無疑成了焦點。
或者說,眾矢之的。
洛倫丁頂著壓力下達了慕景的中將任命,在這個過程中究竟擺平了多少反對的聲音,又與多少人達成暗中交易,譬如說同意宋家在“好望角”號上安排一名副艦長,這些細節隻有洛倫丁自己清楚。
不過外人可以想見的是,這個過程肯定艱難至極。
短時間內,即便貴為元帥,也不大可能故技重施,再次挑戰各大家族的底線。況且連慕景自己都沒想過能在近期成為上將,這起碼是五年之後的計劃。
想想看,諾曼·漢卡克的人生走到儘頭時也不過隻是上將,這已經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權勢滔天了,慕景自己才多少歲?她敢於在自己三十歲的人生目標中加入“成為上將”一條,已經是相當可怕的野心。
既然不是晉升?難道是貶斥?
也對,慕景回顧自己近來的所作所為,認為即使真的被降級,從某種角度來說也並不冤枉。
甚至都不意外。
當然,對於一個剛剛才親手扶植上去的屬下,轉眼又把她弄下去,未免也有些太打臉了,洛倫丁應該做不出這樣的事。不過沒關係,明升暗降的手段太多了,隨便施展出一個來,都足以把不聽話的屬下收拾的服服帖帖。
慕景雖然沒有看《委任狀》上的內容,但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她甚至還在想,自己好歹是本次冰原行動的指揮官,如果元帥真的要對她的職權進行調整,能不能乾脆把她調到這裡來?也無需什麼實權,能讓她親眼看到接下來的一切是最重要的。
儘管時間沒有過去多久,但慕景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和盤算已經過了一遍,但當她真正看清上麵的內容,還是結結實實的一愣,抬頭錯愕的盯著對麵——
儘管知道眼前所見的隻是一段光影信號,並非真正的慕景站在這裡,但實在是太久沒有看到她錯愕的表情了,洛倫丁忍不住多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