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沒有回答,或者說,很難回答。她這邊幾人穿戴齊整的模樣,的確像極了興風作浪了一場才剛剛回歸的狀態。
仿佛忍受不住沉默,科勒“嘶”的抽了一口冷氣,仿佛頭疼起來,下意識的抬手在額角揉了好半天。這樣的小動作實在太自我,也相當沒有禮貌。過去接待過那麼多貴賓,科勒一直都是舉止得體,沒犯過此類錯誤。
破天荒犯了錯的科勒仿佛豁出去一般,猛的抬頭望向慕景,而且是直勾勾的盯著她的眼睛。這位少將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沉悶,幾乎讓人懷疑他戴了變聲器,“有些話我本來不應該說的太過直白,因為即使說了,你大概也不會相信。”
慕景大致猜到對方會說什麼,也不否認自己對此存疑。既然什麼都被對方主動提及了,她也懶得再費口舌,好整以暇的等待著。
畢竟做足了心理準備,科勒下麵的話倒是說的不緊不慢,每個字都吐的異常清晰,“方舟……也就是星艦好望角號的確是在我的廠子製造出來的,我利用職務之便,在裡麵動了一點手腳——具體是什麼,慕中將已經看過圖紙,我也不用再贅述了。”
他們都知道底艙的存在,但受限於通訊,目前都還不知道圍繞底艙展開的一係列追殺與逃亡。
說來,慕景之所以乖乖接受元帥安排,甚至顧不上等待冰原下的金屬棺被打開,反而來了倒黴的第五區,很大一部分理由便是來調查星艦方舟的。
可是,她這不是還沒來及著手嗎,相關內容怎麼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民間有一句流傳甚廣的俗語——上趕著的不是買賣。
多虧之前與秦湛的交談,慕景沒有直接將科勒劃入不懷好意的範圍,可即便如此,也不能簡簡單單的將其視作“自己人”。
科勒毫無疑問是個人精,即使沒有星艦底艙的這一出,單是看他白日裡八麵玲瓏的接待方式,就不難印證。即使慕景沒什麼表情,但科勒還是多多少少猜到了她的防備。
科勒假意撇清的繼續說明,“為了掩人耳目,底艙的空間並不大,需要的時候能發揮多大作用我也不能保證,所以慕中將不需要感謝我。況且,事情雖然是我做的,但我隻不過是一個執行者。至於受誰所托,我不方便直說,但你一定能猜到。”
不是能猜到,而是到了這個地步,根本就用不著再猜。
對於元帥閣下的狐狸屬性,慕景每次遇事都會刷新對其定義。
科勒不好直接點名幕後主使,慕景也從善如流的沒有當麵戳穿,而且她覺得當下進行的話題不過隻是順帶,或許也是因為科勒自己也覺得這個時候殺上門來過於突兀,需要找一個彆人也感興趣的開場白。
開場白進行的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該進入正題?
必須誇獎科勒的沉著,他遠比慕景預料的更加沉得住氣。然而,即使他能一直把話憋到現在不說,可是他本人大汗淋漓衣衫不整的形象還是泄了底。
慕景方才一直沒有說話,此刻卻笑了笑,“我很難相信你在方舟上做的一切是出於善意,同樣的道理,你大概也不相信我們幾人沒有離開彆墅。我們雙方缺少互相信任的基礎。即便如此,你還是在這個時間火急火燎的趕來,到底為了什麼事?”
其實科勒自己也很清楚,慕景這麼說,差不多已經能算上坦誠相待了,儘管這份坦誠依然有所保留,但無疑已是權衡之後最好的狀態。他若是還繼續吞吞吐吐,那未免有些不知好歹。
然而,事關重大,科勒也隻好將不知好歹進行到底。
他深吸一口氣,或許是心存歉意,語調不複方才的穩定,帶了一點點顫抖,“在此之前,我還需要證實一件事。”
然後,科勒也不管彆人是不是同意,他已經打開終端投屏,一段拍攝於夜間的影像便播放出來。
隻看了一眼,慕景的眼睛倏地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