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了幾天,麥爾登越發覺得不對勁,仿佛什麼東西改變了。
當然,他的生活沒有變,依然是除了吃就是睡的養豬日程。但是,周遭的氣氛變了,如果說之前的空氣隻是讓人感覺緊張,那麼如今則是彌漫著危險的味道。
麥爾登相信並非自己的錯覺。
這天,趁著小護士來做日常性的測量生理指標的功夫,麥爾登直截了當的問,“出什麼事了?”
小護士一愣,看出對方是不打算再演戲了。她有些不明白,這些日子雙方不是挺有默契的嗎,病人和護士的戲碼演的相當愉快。本來還以為能夠相安無事持續到任務結束,怎麼攤牌攤的如此毫無征兆?
“你不說,我就直接問安蜜兒。”麥爾登這話多多少少呆了一點威脅。雖然不清楚互助會的組織架構到底是什麼樣的,但他能看得出來,安蜜兒應該是這一幫“保鏢”的領頭人。
正常人都怕領導,直覺就不願意把一些問題上交,免得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小護士也不能免俗,隻好開口,“最近有幾批襲擊者。不過你不用擔心,都被我們打發了。”
麥爾登察言觀色,用上了金牌導演的全部眼力,判斷出對方沒有說謊,隻不過……有些避重就輕。
“就這樣?”麥爾登挑了下眉。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你們中還有個叫亞摩斯的呢?我有兩天沒見到他了。”
本來隻是順口一問,可“亞摩斯”三字就好似一個開關,小護士頃刻間就繃不住了,眼眶瞬間變得通紅。
即便是頂尖演技的大明星,也不可能像這樣說哭就哭,況且小護士也沒有掉眼淚,隻是有一股抑製不住的巨大悲痛洶湧而上,她控製不住自己的生理反應。麥爾登斷定她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他死了。”與泛紅眼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小護士的聲音,真的稱得上波瀾不興,刻板至極。
麥爾登一愣,懷疑不是自己聽錯了,便是對方說錯了。
小護士頓了頓,補了一點信息,“昨天上午死的。”
麥爾登徹底啞然。一方麵是因為這種事情離他太遠——不是死亡太遠,畢竟每個人的最終歸宿都難逃一死。但是,這種突如其來的,毫無征兆的死亡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另一方麵,他感受到對方的傷心。
無聲的絕望。
不知該如何描述小護士此刻的心情,她應該是痛徹心扉的,生理上的變化往往是人類最真實的反應,哪怕是頂級演員在演哭戲的時候,也需要借助一點化妝技術來形成眼眶泛紅的效果。麥爾登看著對方的眼睛,她眼尾上掛著的殘紅,好似抹上了一縷血。
但是,除此之外,她是平靜的,甚至稱得上麵無表情。
麥爾登無從推測小護士與亞摩斯是什麼關係,他也不可能當麵詢問。他隻是感受到了一種淡淡的,縈繞不去的悲哀。麥爾登認為這並非感同身受,畢竟他一無所知,即使要共情,也無從談起。而他此刻感受到的難過,僅僅是從小護士身上彌散出來的一小部分。
不管再怎麼壓抑,人類也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總有藏不住的部分。
在這陣沉默之中,小護士已經收拾好了剛才用過的檢查儀器。但她並沒有像往常一般離開,而是看似多餘的說了一句,“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把慕景和秦湛帶過來,讓你們見麵。”
這話的信息量太大,麥爾登再也顧不上替彆人難過。
關於慕景與秦湛要來“探病”的事,麥爾登之前大概也知道一些,但他認為那不過就是通常的拜訪。怎麼聽起來,事情遠非那麼簡單?
“有人阻撓我們見麵。”並非疑問句,麥爾登很容易推測出這一點,他想問的是,“什麼人?為什麼?”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小護士搖頭,她此刻的表情甚至比方才的難過還要更加明顯一點,倘若麥爾登沒有看錯,她此刻表露出來的情緒應該稱之為——
恐懼。
小護士說,“我隻知道,前來阻止的人不少,一批接著一批,怎麼殺都殺不完。”
小護士走了之後,麥爾登就開始計算這一場“探病”與“阻止探病”的廝殺究竟死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