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清醒來,已是五日之後。
房間內十分寂靜,天光破曉,燭火燃儘。
滄瑩趴在旁邊的桌子上,眼底一片烏青之色,一看就是又不眠不休照顧了她幾日。
時清掀開被子,動作小心翼翼。
但即便如此,也還是將滄瑩驚醒。
她猛地坐起身,雙目看向床邊,發現時清坐在床上後,頓時一喜“醒了?!”
清點頭,“辛苦了。”
滄瑩打了個哈欠,“沒事兒,醒了就好。”
此前時清身體虧空的厲害,一直昏迷,如今醒來,說明已經恢複,無須多擔心了。
一直緊繃的精神此刻放鬆下來,滄瑩腳步虛浮,身子一軟,不小心朝著前麵倒下。
時清立刻起身將她扶住,拉到床邊坐好,道“休息。”
“我沒事兒,”滄瑩擺手,“你既然醒了,我就去給你拿丹藥。”
但時清緊緊拽著她的手腕,不讓她走,一雙偏褐色的眼瞳靜靜盯著她,“先休息。”
滄瑩“……”
拗不過時清,她無奈地說“行行行,我休息,那你直接去一樓大廳找鐘離師弟拿丹藥吧,他這幾日也沒怎麼睡覺,跟我一起熬呢,用量用法他會給你講的。”
清點頭。
滄瑩說完就直接倒下去了。
她也確實太困,整整五日都未曾真正合眼,每閉目小憩片刻,就要睜眼為時清檢查一番身體,再送去藥池那裡。
滄瑩幾乎是沾枕就睡,一張臉微微蒼白,精神萎靡,時清給她蓋好被子,起身走到房間旁邊的一處衣架那裡,將上麵掛著的白色短款裡衫隨意套在自己身上,而後離開房間。
連續泡了五日藥浴,她的身上都要被藥草醃入味了。
不過並不難聞,相反,四周藥香環繞,令人心神十分舒暢。
百草閣周圍很安靜,東方既白,遠遠能夠看見日出的紅暈。
大部分弟子還沒有來閣中,隻有一些早起之人在忙著準備煉丹的藥材。
大廳一樓的門大打開,時清走進去,旁邊兩名正在搗藥的弟子看見她,頓時紅了臉,結結巴巴道“時、時清師姐?!您醒了?!”
清回應一聲,輕車熟路地走到滄瑩此前一直煉丹的位置坐下,像以往一樣靜靜等待。
鐘離錦大概在更裡麵的房間,身旁丹爐熱氣騰騰,應當是剛煉製完丹藥,還沒有取出來,留在丹爐內部維持藥性。
等了大概一字時間,裡麵的房門被人推開了,那白衣少年從中走出,手裡還拿著一本丹譜,似在靜靜鑽研什麼。
空曠的座椅旁邊突然多出一個人。
鐘離錦怔了怔,“時清?”
少女醒了。
但下一秒,少年腳步頓住。
時清散發未紮,穿著雪白的短款裡衫,衣擺隻能蓋住她大腿根部,就算有繃帶纏身,遮掩住大部分肌膚,但這種緊身的造型落在旁人眼裡,依舊屬於穿了跟沒穿一樣,容易惹人遐想和飄忽。
時清見鐘離錦呆滯,以為少年是對她醒來感到意外,便提醒道“來拿藥,滄瑩說。”
是滄瑩叫她來拿藥的。
“……”
鐘離錦沒有立刻回應。
時清略微疑惑,以為他沒聽清楚,正要重複一次,但還沒開口,就見那麵容俊美精致,眉目如畫的少年忽然變了臉色。
隨後放下手中丹譜,三兩步匆匆走到她麵前,直接脫下自己的白色長款外衫搭在了她的身上,把她包裹起來。
時清“……”
鐘離錦的外衫雪白乾淨,纖塵不染,還有一種淡淡的雪蓮花香與藥香的混合,清新彆雅,十分好聞。
他所有的衣物都由他自己清洗,不沾染絲毫旁人的氣息。
時清眨眨眼,說“不冷。”
“搭著。”鐘離錦聲音喑啞,給人怪異的感覺。
“不必。”時清正要拒絕。
鐘離錦道“成何體統?!”
時清“……”
鐘離錦深呼吸一口氣,意識到有點兒失態,努力恢複剛才平靜溫和的模樣,又道“……算了,請師姐先等一等。”
他說完轉身去了內屋,幾秒後拿了件長袍出來,遞給時清“穿這個吧,就算是修道之人,大清早穿的如此單薄,也對身體無好處。”
時清道“無礙。”
鐘離錦說“會影響你的修為。”
時清“……”
她把鐘離錦的衣服還給少年,又把新的長袍搭在身上穿好。
——影響修為就要不得了。
——還是謹遵醫囑。
給時清搭過的衣物已然留下了少女的氣息。
鐘離錦沒有立刻穿在身上,而是暫時放在旁邊。
“醒來以後還有何不舒服的嗎?”少年中規中矩地詢問,就像滄瑩那樣。
時清搖頭,老實說“沒有。”
鐘離錦取出丹爐中煉製好的丹藥,剛出爐前幾天,藥效最好,他道“這幾種都是補氣血靈力的藥物,早中晚三次,每次一顆,吃上三天,應該就徹底恢複了。”
“謝謝。”時清道。
“最好這三日不要練劍打坐,等你的身體完全康複再進行,否則同樣影響修為。”鐘離錦提醒。
時清“……哦。”
一段對話公事公辦,拿到丹藥,時清立刻服用了一次,有些意外的是,這些丹藥都帶著一點兒甜味。
她抬眸看向鐘離錦,偏褐色的眼瞳直視少年漆黑如墨的雙目,像是兩道光直射進他的腦海,令少年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又莫名悸動起來。
“……怎麼了?”鐘離錦忍不住開口,喉結微微滾動。
在時清那樣的目光下,他雖然告誡自己不可慌亂,但長袖下微微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一絲情緒。
時清說“甜的。”
“加了蜂蜜。”鐘離錦回應。
——時清喜歡甜味。
此前許師兄提過這一點後,他就一直沒忘,所以這次煉丹,也往裡麵加了一些,不影響藥效,隻會稍微改變味道。
“好吃。”時清道,她不怕苦,但若能帶點兒甜,會讓她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