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捋捋。”
“如昨夜所言,東宮靠不住,我們暫時還得倚靠**甫。”
“但若隻倚靠**甫,我們早晚還是要死,果然,言中了。”
兩人一個被活埋,一個被拋棄,早已達成共識,絕不能再相信東宮。但他們也漸漸看清楚,現階段要廢掉李亨,很難。
難處在於,李亨每次隻需要棄子,就能讓聖人認為他軟弱,不會起意廢之。除非李亨犯糊塗,像之前**的太子李瑛那樣親自帶兵入宮。
但在李亨犯糊塗之前,他們這些小人物早就完蛋了。
因為**甫也不可靠,相比李亨拋棄身邊人還是出於無奈,**甫更陰狠、更無情。
比如,薛白查到了東宮死士就在王焊彆宅中,好像隻要把證據交給**甫,就能辦成差事、成為相府女婿。
但他若這麼做,隻會死得比被活埋還慘。
為何東宮偏偏把隴右老兵藏在王鉷兄弟的彆宅裡?
東宮早就想好了,王鉷從邊軍家屬身上榨取了錢財,一旦有人把王鉷、邊軍擺在一起,必然要引出這案子。
一旦審了,隻要有一個隴右老兵說“我是為了給兄弟報仇才把自己賣給王焊作部曲,因為王鉷為了貪墨害**我兄弟一家!”
那麼,就得問那些錢財在何處?
聖人手中。
是誰好大膽子汙蔑聖人,想謀逆不成?
到時,薛白必第一個被千刀萬剮,且還是**甫下令的。
即使沒有隴右老兵這般召供,能否扳倒太子不說,敢查王家彆宅,王鉷還是不會放過薛白。
因此,薛白若敢查下去,必須死。但若不查,薛白之所以能勸**甫放過杜家,條件就是幫忙扳倒太子,現在做不到,豈有活路?吉溫又豈能容人從他的酷刑下救走杜家滿門?
四麵都是死路,隻有一個辦法,叫“查了又不查”。
薛白在**甫麵前點出真相,這是查了,同時找個人出來壞事,這是不查。
如此一來,**甫怪不到他與杜家,再陷害吉溫一手,使其也沒能力再**他們。
還有,結果既是不查,正是東宮所求的,那東宮所給的好處一定要占全了。借東宮之手,把薛白的身世、杜家的前程確定下來,以免當**甫靠不住時無路可走。
總結下來——東宮想拋棄他們,他們便挾右相府之勢,逼迫東宮出手相護。右相府想讓他們去與東宮同歸於儘,他們便讓右相府的鷹犬來破壞此事,讓那隻鷹犬去出頭。
昨夜薛白與杜家姐弟就是理清了這個思路,才製定下一係列計劃。
“我今日已經與伯太公說了,他會把我們的條件轉述給東宮,午後他派人來說東宮已答應,你收到五郎給的半枚玉佩了?”
“收到了。我也與東宮的人說定,會引開搜查,助他們轉移。下午我先去右相府,單獨提醒**甫東宮死士有可能藏在王焊彆宅或楊慎矜。”
“這些都很順利?”
“嗯。”
薛白閉上眼,回想這一天的經曆。
他這邊一大早便見**甫,上午到道政坊查探並敲山震虎,午時在青門酒樓等杜五郎會合,之後見了東宮暗線,下午秘密彙報了**甫,再趕到京兆府審武康成。
吉溫早上見了**甫,上午去捉拿了武康成,其後便一直待在京兆府。傍晚趕向右相府時,可以確定還未見到辛十二。
至於東宮那邊,原本大概是打算再次棄子,但上午答應了他這邊的條件,午時之後雙方在青門酒肆商討過後,已該在準備今夜轉移……
“整個計劃都很順利。”
杜妗道:“也就是說,大姐之事與計劃無關?”
“應該隻與我身世有關。”
杜妗道:“還有種可能,吉溫命人找奴牙郎偽造你身世,與大姐撞上了?”
“都一樣了。”
薛白也有些焦慮,昨夜與她們姐妹議定了要接受薛靈之子的身份後,杜媗說她查他身世已有了線索,還是儘快去確認一下,萬一能查到,隻要是不引禍的門戶,也能多個選擇;若與右相府有仇,也可抹掉痕跡;當然,更可能是一無所獲,至少讓他在認旁人作父前,儘了心。
她如此幫他,卻因此出了事。
薛白深呼吸兩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那奴牙郎在東市?”
“對。”
“大姐是幾時被擄的?”
“午時。”杜妗道:“我是下午才得到消息的,先去找了伯太公一趟,再回到杜宅見大姐還未歸來便趕緊找你。還有,五郎也沒回來,他去了何處?”
“不知。”薛白道,“我們得知道大姐被關在哪,你方才說了,除了辛十二還遇到了誰?”
“吉祥,吉溫之子。”
“走。”
“你知道去哪?”
“吉溫家在光德宅,離京兆府很近。而他要見右相、去東市、去青門喝酒,肯定在那一帶也置有彆宅。”
“在哪?”
“查。”
薛白臉色冷峻,說話間已走了數步。
他徑直走到田氏兄弟麵前,問道:“我與吉溫同在右相門下辦事。你們信我,還是他?”
“當然信郎君!”田神玉毫不猶豫。
田神功臉色鄭重起來。
他出身貧寒,這輩子見慣了權貴的冷眼,近來見薛白待他友善,更兼足智多謀,早有心隨薛白混個前途。
一抱拳,田神功道:“信郎君。”
“好。吉溫為與我們爭功,陷害我們。你們若想掙個前程,今夜隨我一搏,如何?”
“全聽郎君安排!”
“咚。”
最後一聲暮鼓響儘,長安又陷入宵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