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虢州。”
“家中還有祖宅嗎?”
“有,一座老宅,幾畝薄田。”
杜五郎有一點點緊張,邊走路邊搖擺著身子,道:“要我說,宋太公葬得太簡單了,不如遷回祖籍厚葬,方為孝道。”
宋若思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向遠處家中幾個兄弟。
這一下沒能沉住氣,落在了杜五郎眼裡,他不由漸漸自信了起來。
“宋公接下來守孝,待在首陽山中,不如待在虢州,而且等到複官又要守選,可得花許多錢打點。如今宋家人丁單薄,與其再把錢用在打點陸渾山莊,不如趁著還沒衰敗,賣一筆大價錢?”
“衰敗嗎?”
“我與高適是好友。”杜五郎底氣不足,但還是這般道,“高適就長居梁園,說梁園已經衰敗。李白也有首詩嘛,那什麼……”
宋若思仰頭長歎,吟道:“荒城虛照碧山月,古木儘入蒼梧雲。梁王宮闕今安在?枚馬先歸不相待。”
“是啊,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嘛。”
杜五郎也不知有沒有說服宋若思,隻覺得對方沒有很排斥賣掉陸渾山莊。
走了一會,到了閱岩亭,登高而望,大好河山皆在眼底。
……
杜五郎轉向薛白,說了他與宋若思的言語過招,末了道:“真是奇怪了,他難道是一點兒也沒想過宋家之變有蹊蹺嗎?”
“就像被高門大戶弄得家破人亡的農民多了,有幾個去報仇的?人都實際,得考慮往後的生活。”
“唉。”
“宋若思為人如何?”
“還不錯啊,文人氣挺重的,他也沒有說佃戶和田畝那些事,倒像是願意把陸渾山莊賣給我們。”
“也不是他說賣就賣的。”薛白淡淡道。
陸渾山莊眼下還不是宋若思的,是要由薛白決定讓誰繼承,誰才有資格作主賣。
“告訴宋若思,隻要他願意賣掉陸渾山莊,我會給他一筆錢,足夠他三年守孝之後謀官。同時,宋家私鑄銅幣之事也過去了,不會再有任何人追究。”
杜五郎很快也想到了關鍵之處,問道:“可他的兄弟們如果不答應,怎麼辦?”
“誰答應,誰繼承。”
“這能成嗎?你看他方才對你的態度多倨傲啊。”
杜五郎對此很懷疑,覺得宋家兄弟們但凡有些骨氣,都會團結起來與薛白對著乾。
他想看看宋若思是什麼反應,但對方竟沒有去與兄弟們商議,而是在與楊齊宣夫婦聊了一會兒之後,整理了衣袖,往李騰空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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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騰空登上閱岩亭,向北眺望,目之所及,能看到黃河以北的群山。
那邊大概是王屋山,她在偃師待不了幾日就要過去了,折騰來這一趟,卻還沒與他說上幾句話。
身後腳步聲響起,看地上的影子,是個男子過來。
“騰空子。”
聽得這聲音,李騰空心中失望,應道:“宋公。”
“萬莫如此客氣,我與楊參軍夫婦平輩相交,你喚我道號冥修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