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琩抬起頭,十分疑惑地看著突然站起身的吳懷實,不解他為何驚慌若斯。
“在哪?吳將軍問誰在哪?”
麵對他這般愚蠢的目光,吳懷實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問道:“十八郎就不害怕嗎?”
“怕?為何……要怕?”李琩頹然道,心想這輩子已活到如此地步,淪為萬世笑柄,還有何好怕的?
“當年是為了扶壽王你為儲君,方釀出了三庶人案,倘若皇孫還活著,他第一個要複仇的可不是你嗎?”
“複仇?”
李琩不知複仇為何物,自嘲地想到自己奪妻之恨、奇恥大辱也不曾想過複仇。身在帝王家,誰在乎恩仇,隻有權力,有權則為所欲為,無權則逆來順受,不外如是。
但麵前這個宦官卻是睚眥必報的狹隘性子,那眼神裡藏著的是隱忍、狠毒,惡意像毒蜂一般,把李琩蟄了一下,嚇得他往後躲閃了一下。
“可他就算活著……他怎能找我複仇呢?”李琩道:“他是逆賊之子啊,就算活著,也得被幽禁的。”
隨著這句話,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道:“而且,阿兄說此事絕無可能,李倩當年必是死了,薛白定是騙他。”
吳懷實目光閃動,思忖著。
他亦能確定李倩已死了,可如此一來,薛白為何要追查當年舊事?
忽然,一個想法從他腦中一閃而過,他如遭電擊,瞳孔都瞬間放大了。
雖明知這想法很荒謬,但卻讓他豁然開朗,覺得如此一來,所有事情都能說通了。
怪不得,薛白與和政郡主清清白白……
李琩見吳懷實眼珠子轉來轉去,久久不語,不由好奇道:“吳將軍還在想什麼?”
“若是假的,薛白為何要騙汝陽王?”吳懷實壓低聲音道:“十八郎有沒有想過,也許,薛白就是那隻漏網之魚?”
“這這……不可能,你是在說鬼故事不成?”
李琩終於感到了害怕,他與薛白打交道的次數不多,卻知薛白是個極有手段的人,短短幾年內一躍為朝中新貴,把李亨、李林甫都治得服服帖帖,他並不願與這樣的人為敵。
可如吳懷實所言,薛白若真是李倩,第一個複仇對象就是他。
“我可算知道薛白為何要去掖庭了,定是為了見某個與三庶人案有關者,若不是鄂王妃,那便是博平郡主了。”
“什麼?”
“老奴是在說,薛白所做所為並非空穴來風,他一直以來都在處心積慮地謀逆。”
李琩覺得吳懷實魔怔了,說的話也是無稽之談,道:“沒有人會這麼做的,除非他在找死,若我是李倩……”
“若伱是李倩,你會找個地方躲起來?但薛白不是你!”眼看始終不能點醒李琩,吳懷實惱怒起來,道:“薛白為了權力,一切都能舍棄,隨時能把命豁出去,你用你的想法去套他的想法,你是個什麼……”
話到一半,忽然住口了。
但那語氣已深深地刺痛了李琩。
李琩知道吳懷實看不起他,哪怕他的遭遇換到世上任何一個人身上都隻能選擇逆來順受,但世人還是看不起他。
應該說,無數個比他更懦弱者在深深鄙夷著他的懦弱。
沒有一個人能夠對他感同身受。
李琩頹然坐下,無力地垂下頭,道:“與我無關,我不過是個被父皇幽禁的廢人,管誰是李倩,管薛白想做什麼?”
激將法用成了這樣,吳懷實微微譏笑,遂又小聲道了一句。
“十八郎還不知道吧?薛白與貴妃已有苟且……”
“什麼?!”
“不明白嗎?他在羞辱你。為了複仇,為了奪回他阿爺失去的一切,他無所不用其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