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有理說不清(1 / 2)

滿唐華彩 怪誕的表哥 14467 字 3個月前

黃河北岸,樹林中,韋子春翹首以望,終於望到了北麵來的隊伍。

他目光微微閃爍,望著那一隊人馬漸漸近了,準備踏著冰麵去往黃河南岸,人數卻不多,包括馬車夫在內也僅有三十餘人。

薛白既然是卸了兵權歸還長安,向天下人演戲,自然不會帶太多人。

韋子春也設想過薛白不在這支隊伍中的可能。

若如此,則說明薛白必已準備好起兵造反,才會故弄玄虛,麻痹朝廷。

今日,薛白要麼丟掉性命,要麼失掉大義的名份。

“動手!”

韋子春毫不猶豫下了命令。

他能動手的機會並不多,李祗雖然願意派人助他刺殺薛白,卻死活不肯讓韋子春在他的地盤上動手。

黃河冰麵開闊,他們早就在馬蹄上纏上了布條,弓箭上弦,趁著薛白的隊伍還在做渡河的準備,突然包圍了上去。

他帶了百餘精銳前來,李祗又派了三百餘心腹,總共四百餘人,是薛白隊伍的十倍有餘,圍攻綽綽有餘。

天地蒼茫,一片白雪。黑色的身影合圍而上,顯得一片肅殺。

忽然,在他們還沒衝進一箭之地時,薛白的隊伍中突然衝出一員驍將,張弓搭箭,“嗖”地射倒一人。

韋子春還聽到對方大喝了一聲。

“渾?在此,何方賊盜敢犯?!”

連年在邊塞征戰的將領,那殺氣騰騰的氣勢絕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李?收羅來的那些所謂精銳看起來彪悍凶狠,可到了渾?麵前,卻像是家狗遇見了野獸。

下一刻,又有一騎不甘示弱地從薛白隊伍中殺出,徑直縱馬衝撞,同時,似在與渾?攀比般地大喝了一句。

“爾等可聞薛嶄大名?!”

韋子春自然是聽說過的,渾?、薛嶄分彆活捉了契丹可汗和史思明,一戰成名天下知。可謂是薛白麾下最年輕的名將。

他心裡登時有了些怯意。

可事已至此,沒了退路,不成功便成仁。

冰麵上,渾?、薛嶄已率部殺進了刺客之中,左右突殺。

偶爾還響起兩聲火器的響聲。

韋子春見戰況沒有預想中的順利,當即改變策略,下令讓部下們直接殺了薛白。

他已經留意到了,隨著渾?與薛嶄的衝鋒,薛白的馬車周圍已經沒有多少護衛在留守了。

任那些名將再凶猛,也攔不住他們這麼多人四麵八方地殺掉薛白。

很快,有敢死之士衝到了車馬前,架著長矛直挺挺地刺了進去。

韋子春的呼吸在這一刻停住了,死死盯著那一輛馬車。

他的殺手們歡呼著,掀開那馬車的車簾,之後,很明顯地滯愣了一下。

韋子春馬上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轉過目光,發現渾?、薛嶄並沒有因為薛白的馬車遇刺而有任何的慌亂,依舊奮勇廝殺著,將他的刺客殺得七零八落。

很顯然,那輛馬車是空的,薛白根本就不在其中。

中計了。

韋子春當即大喊道:“退!”

他翻上馬,第一個向南逃去。

已經可以確定了,薛白所謂的南下根本就是迷惑朝廷。

可以想到,隻要讓渾?、薛嶄這兩個年輕衝動的將領到河南,招募兵士,就能出其不意拿下潼關。

薛白已經造反了。

他得儘快把這個消息告知永王。

李祗一直在滑州城中緊張地等待著韋子春行刺的結果,不安地來回踱步。

終於,他聽到稟報,說韋子春神色倉皇地回來了,心中登時暗道不好,擔心韋子春刺殺失敗,薛白找他的麻煩。

然而,匆匆相見,韋子春趕到他麵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薛白反了!”

“什麼?”

“給我最快的馬。”韋子春急不可耐,道:“我要馬上趕回江陵!”

李祗自是要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得知薛白並未真的南下,而是隻派了兩員大將前來,也是大驚失色。

此時一想,一切事也就想通了。

怪不得薛白那麼痛快地就卸下兵權,怪不得隊伍會衝著滑州而來,一定是薛白擔心造反之後他這個出身宗室的山東道安撫使會起兵勤王,想要先解決後患。

李祗這才知道,原來渾?、薛嶄是奉命來除掉自己的,所幸被韋子春的行刺撞破了這計劃。

他不確定渾?、薛嶄帶了多少人來,更不知薛白是否還派了其他路兵馬前來,乾脆不管不顧地下了一道命令。

“快,緊閉城門!”

“你要閉城門可以,先給我快馬讓我稟報永王。”韋子春聞言焦急,在一旁呼喝道。

來的不過是區區三十餘人,卻是把他們嚇得如驚弓之鳥一般。

~~

長安,三月三。

這其實是舊曆的元月,依舊是隆冬大雪。

驛馬趕到城門口倒在地上,馬上的信使臉頰被冷風吹出一道道傷痕,手已經凍僵了,韁繩都拿不穩。

他摔在雪地上,竟是顧不得歇,馬上艱難地爬起來,徒步奔跑,把身上的情報送進長安城。

今日當值的宰相是韋見素。

他皺眉處置著公務,聽得腳步聲,抬起頭來,便聽到一句“韋相,滑州急報。”

韋見素接過李祗的奏書一看,瞳孔一張,透露出“大事不好”的神情,卻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鎮定感。

消息很簡單――薛白反了。

這是天大之事,韋見素第一時間找到陳希烈商議。

陳希烈長歎一聲,道:“你且莫急,我去覲見陛下,召集小朝會商議應對。”

“好。”

韋見素於是就在廨房裡等著,腦中思忖著小朝會是該說些什麼。

他心急如焚,如坐針氈,不斷起身走到門邊往外看,卻直到禁宵了也始終沒見到陳希烈歸來。

一開始,他心想也許是聖人聞此驚變,留陳希烈在宮中商議。

可在公廨等了整整一夜,到了次日天明,猶不見陳希烈,韋見素就開始懷疑陳希烈莫不是嚇得叛逃了吧?

他離開了公廨,招來官員,詢問陳希烈的下落,意外地得知對方竟是已回府了,當即前去尋找。

“如此大事,左相還能安坐家中,但不知是何意?”

韋見素幾乎已肯定陳希烈已背叛聖人,投靠了薛白。

沒想到,陳希烈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之後道:“我欲啟奏聖人,可被竇文揚壓下了,並未見到聖人啊。”

聖人寵信奸宦而使得言路斷絕,此事韋見素當然也知道,可一時半會也不知竇文揚為何要如此?

畢竟聖人之所以重用竇文揚就是為了對付薛白,他們之間應該是有仇怨才對。

之後,陳希烈給了一?讓他啼笑皆非又悲怒不已的回答。

“竇文揚曾向聖人保證雍王一定不會造反,如今出了這等變故,他擔心影響他的權勢地位,壓著消息,正與幕僚們商議辦法,需等有了結果才敢報於陛下。”

“豈有此理?!”韋見素大怒,當即要入宮覲見。

陳希烈明知他見不到,也就隨他去。

果不其然,韋見素當日並未見到李琮。反而被竇文揚這個宦官叱責了幾句。

“韋相公毫無實證,僅憑一封奏折便敢斷言如此大事,是否太草率了些?!”

竇文揚還沒想好該怎麼撇清自己的責任,隻好暫時將消息壓兩天,爭取時間做好準備。

韋見素氣憤不已,可惜他雖任相,卻毫無實權,連聖人的麵都見不到。

他想繞過竇文揚,當麵稟奏聖人,思來想去,決定求見太子李俅。

不同於李隆基對李亨的忌憚,至少在現在,李琮還是喜愛並器重他撫養多年的兒子李俅的。

~~

竇文揚把李祗的奏章一壓就是數日,期間,他也派人往河南、山東兩道去打探消息,得知那邊還算風平浪靜,但薛白南下的隊伍被李祗堵在了滑州,而李祗咬定他們要造反。

他其實還是相信李祗的,但更重要的是保證自己的權勢。

終於,他靈機一動,有了一個好辦法。

可以把罪責推到李祗的頭上,就說原本一切事情都儘在掌握,隻因為李祗與薛白起了衝突,才逼反了薛白。

如此一來,既能撇清責任,還能讓聖人及時平叛,他也許還能趁此機會掌握兵權。

想清了這件事,竇文揚才去向李琮稟報。

“聖人,大事不好了,奴婢原本不信能出這樣的事,派人去確認過了,恐怕是真的。”

正此時,卻有宦官匆匆趕來,稱太子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

李琮喜愛這個兒子,當即允李俅來見。

竇文揚把持宮城,意外於李俅竟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覲見,轉念一想便恍然大悟,知這是韋見素想繞過自己奏事。

倒也無妨,他早有腹稿,遂開口道:“聖人,想必太子是聽聞了雍王造反,此事與嗣吳王、山東道安撫使李祗有關,臣這幾日正在核查。先請聖人放心,眼下雍王反狀雖顯,卻還未正式舉兵……”

李琮前幾日得到薛白抵達相州的消息,夜裡才睡得安穩了些,沒想到還能出這樣的變故,此時聽了,當即大罵李祗誤事。

竇文揚一番仔細敘述之後,李俅正好入殿,他遂避讓在一旁。

“兒臣請父皇安康。”

李俅著急,行禮的動作略微潦草,緊接著就迫不及待地道:“父皇,出大事了!”

竇文揚知李俅要說的是薛白造反一事,眼神顯出一切儘在所料的自得之色。

李琮也知此事,認為李俅還是太急了些,聽風就是雨,不像竇文揚穩重,先查清楚了再來稟報。

然而,李俅的下一句話卻使得他們都驚立了起來。

“永王叛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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