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身上抽出帕子,清理桌上的血跡。
剛剛鏡妖的話裡,似乎還藏著許多我不知曉的事情,關於我和冰淩,關於司慕和我、冰淩和司慕……
很多站在我這邊的神仙被派下界了,天帝趁熱打鐵,無數次逼我還權。
我不慌不忙,轉頭就召見了幾個武神將領,玉令一出,可號千軍。
天帝驟然消停了。嚇的。
日子又回到了之前我在天宮的樣子,每日參加宮宴、聚會,就是多了和眾神議事、批閱奏折等事。
百獸穀傳來消息,說紫怡那丫頭追著仙拜師,鬨得很厲害,我搖搖頭,沒有管這事。
而在百獸穀久等消息的仙,已經快被趕鴨子上架了。
“我說過,我隻有一個弟子,再不收其他人。”仙看著跪在百獸穀穀口的紫怡,淡淡地開口道:“如瑛又教了你些什麼?彆把她教的那些手段用在我身上,那些手段對我沒用。”
紫怡誠懇地跪在地上,抬手作禮:“仙,晚輩拜師,是自己決定的,還請仙給我一個機會。”
確實是自己決定的。萬獸歸巢結束後,紫怡回到黑刺穀,處理好了父親的後事,然後在老穀主的心腹的幫助下,接管了黑刺穀。
可紫怡畢竟過了這麼多年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生活,沒有多大本事去支撐黑刺穀,而聖姑又滿心都是如何扳倒紫心、如何奪回他們師徒的地位……
紫怡真的累了。就算阿姐不是女媧後人又如何?阿姐這麼多年,都將蒼生放在首位,有她在,六界局勢也可以穩定……所以,為什麼一定要去跟阿姐爭奪呢?紫怡如今,隻想將黑刺穀支撐住,不讓人看輕了黑刺穀,不讓爹爹的基業毀於一旦。
所以,紫怡來了百獸穀,求仙收她為徒,教她治世理政,教她禮儀規矩、製藥煉藥。
可是,仙是阿姐的師父,且仙一直不喜歡紫怡……所以,哪怕紫怡在穀口跪了好幾日,仙仍舊不答應。
“紫怡。”仙歎了口氣,用法術變出一把藤椅,坐了下來,看著紫怡,“你想不想聽聽你師父的故事?也許聽完了,你就知道,她那個人那些東西是哪裡來的了,你也就知道,你跟著她學,為何越來越不得人心了。”
“師父的故事?”紫怡茫然。師父能有什麼故事?她難道不是太過在意蒼生了嗎?
仙這個故事,要從女媧還未隕落,六界還未完全分劃開始……
女媧一族,皆是女媧降生後跟隨著女媧的,其中又分為好多部落分支。如瑛、如沁姐妹二人,就是其中一個分支大家族的女兒。
她們的家族最是規矩守禮,也向來是一夫一妻廝守白頭。可在她們父親這兒,發生了一點兒意外。
如沁的母親,是當家主母,也是大族貴女出身,本和夫君恩愛不疑,卻因修行曆練,傷了身子,恐難生育。
對於修行者和神仙們,沒有子嗣其實也並不影響什麼,可女媧降下預言,會有女媧後人降生,需有人輔佐教養,而這個人,要在他們家族挑。
雖然看起來是份美差,但要教養女媧後人,肯定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所以,家族內很多人都不想接這份差事。
作為大家主,如沁的父親不得不替族人抗下來。於是,主母授意下,當時還是個婢子的如瑛的母親,被抬為家主的妾室,也就有了長女如瑛。
如瑛本該記在主母名下,由主母教養的,可她的母親,一個從婢子翻身成為主子的女子,因為這份幸運,生了不該有的念想,從此試圖母憑子貴,恃寵而驕,也因此拒絕將女兒放到主母名下教養。
因著如瑛是長女,而當時家中隻得了這一個女兒,所以家主也隻能多給她們母女一點兒關注。
可很不湊巧的是,如瑛剛學會走路的時候,主母有孕了。家主大喜,滿心滿眼都隻有自己的發妻和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失去關注的如瑛的母親,將主母當做假想敵,便教女兒各種心機手段,隻為了與嫡母爭寵。
如沁還在母親腹中時,如瑛的母親就各種作妖了,更彆提如沁出生以及成長過程中了。
如沁無數次在這對母女的謀劃下死裡逃生。她也曾向父親母親抱怨訴苦,可無奈這對母女做的太隱蔽,沒辦法真正落實她們的罪名,隻能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若是哪次讓家主察覺了,受了責罰,這對母女便會在下次使壞時變本加厲。漸漸的,如沁也不再搭理,並自己向父母提出,不必再為她們母女多分心。
畢竟,家族是以守護蒼生為己任的,如沁以及如瑛都該是為蒼生而生的,不該將時間精力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終於,如瑛的母親,在某次各家族的重要集會上,教自己的女兒籠絡人心,出言不慎後,被家主徹底厭棄,一紙休書打算逐出家門。
最終是如瑛跪在父親麵前求情,才讓家主看在骨肉至親的份上,饒了她,不過休書還是寫了,隻是念在她是長女的生母,又是無依無靠獨身一人,所以便將她禁足在了一處偏院,不許任何人探視,連如瑛也不可以再接觸。
可惜,為時晚矣。如瑛自小放在生母膝下教養,自小被灌輸了那些思想,從骨子裡就帶著她母親的性子。
即使從小到大,家中並未苛待大小姐分毫,如瑛和妹妹一樣,該有的一分不少,可如瑛也還是看不得嫡妹好,如沁有的她都要搶,可她有的,絕不分享一絲一毫。
直到女媧向家族發出邀約,要從姐妹二人中挑聖女。
讓靈石亮起來的,是如沁。而不服自己輸給妹妹的如瑛,使了手段,竊用了妹妹的靈石。如沁無奈,為了家族不被此事連累,隻好也讓另一塊靈石亮起來。
最終,女媧看著兩塊靈石都亮了,決定將姐妹二人一起當作聖女。
二人做聖女的時候,如瑛的性子逐漸暴露,女媧隻好與如沁暗中約定,將第一個女媧後人交給如沁教養。
而紫怡,應該在那個時候,就被女媧當了棄子,隻起個安撫如瑛的作用。
仙說完了,再看跪著的紫怡,對方已經滿臉灰敗。
“原來,竟是如此……原來,我才是被放棄的那一個……”紫怡喃喃著,失力坐到地上。
“本該如此。可是就如今的現狀來看,女媧直到自己即將隕落之時,才發現她自己做錯了事,所以才有了一係列趕儘殺絕的彌補安排。”仙垂下眼,也不知是說給紫怡聽,還是說給自己,“可是已經晚了。”
紫怡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黑刺穀。
聖姑衝上去問她去了何處,可有受傷,她隻是輕輕撥開聖姑的手,眸中帶著希冀:“師父,你可以給我講講你從小到大的事嗎?比如你的父母,姐妹?”
紫怡心想,隻要師父說那不是她,隻要師父說仙說的都是假的,她就信師父……隻要她說……
乍一聽紫怡的問題,聖姑眼中漫上怒意,狠狠道:“你就是去問這些的?!怎麼?看不上師父了?就因為她如沁有個嫡出的身份,你就看不上我了?!”
紫怡震驚地看著聖姑,哽咽道:“師父覺得徒兒會如此?”
“怎麼不會?!”聖姑大叫道,“聽過我身世的,哪個不鄙夷我?!他們都看不起我一個庶女!就因為我是庶女,所以什麼都輪不到我!”
“怎麼輪不到你了!”紫怡也大吼起來,“你娘要是不做那種事,要是不教你做那些事,你就一直都是家中長女,待遇與嫡女分毫不差!”
“你懂什麼!”聖姑瞬間眼淚就落了下來,“這隻是表麵而已!他們就是看不起我們母女!”
“怎麼看不起了?!他們尊你娘一聲二夫人,叫你一聲大小姐,感恩你們母女為家族的犧牲,還不夠嗎?!”
“可我終究隻是個庶女啊!”
紫怡突然愣住了,她看著聖姑,似乎很是悲痛,良久,才一字一句道:“所以呢?這不是一開始就注定的嗎?當初不是你娘自願的嗎?還是說,還是說你娘一開始就打著取而代之的主意?!”
聖姑睜大了眼,竟然十分理所當然地說:“不可以嗎?”
“師父!”紫怡哭著叫她一聲,“你怎麼能這樣……你……”她哭到說不出話來。
怪不得……怪不得眾人都說紫怡不如阿姐……原來她認為是師父教的正確的東西,都是錯的!原來是女媧娘親直到隕落前才想起紫怡也是她的女兒!
原來……他們都是錯的啊……
最近天宮很是安靜,天帝和隱林也沒有再作妖,倒是讓我有些不適應了。
以防萬一他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搞事情,我讓錦雲閣給我把消息遞了上來。
“焚玉宮有‘喜’。”
看著密信上逐漸消失的字跡,我皺起了眉頭,思慮再三,起身去找浮夏。
連綺蘿都開始跟我打啞謎,此事怕是有些棘手。
百花這幾日忙著收拾花界的叛賊,沒空跟著我到處跑,我隻能一個人去浮夏三人住的偏殿。
浮夏侍花弄草,心不在焉,一個不慎,就劃傷了手。
“嘶,”浮夏看了看劃傷的手,歎息一聲:“唉!”
這幾日三人被曉青帶回櫻桃宮住,好久沒聽到外麵的消息了。她們不會主動去找曉青打聽,曉青也忙的沒空來她們這裡。
這會兒,浮水還在屋裡呼呼大睡,浮樹在一旁曬藥。
聽到浮夏歎息,浮樹抬頭看了她一眼,無奈道:“彆歎氣了!真有想法就行動啊!”
浮夏搖頭,“不是,最近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浮樹認同地點頭。可不,天帝和曉青鬥得正起勁,沒準哪天就有一方徹底落敗呢!
“啊!卓瑪!”浮樹看到了正往這邊走過來的人。
浮夏回頭,也看到了,那人已經走到她們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