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膩的玫瑰味充斥整個房間,沈樹白嗆得咳起來,喊:“阿臨,彆噴了。”
資臨胸膛呼吸起伏,轉過身,冷漠地看過去。
沈樹白坐在地上,鼻青臉腫,對上他的視線,揚起嘴角笑。
資臨慢慢走上前,伸出手。
沈樹白就著他的白色襯衫,擦了擦鼻血。
“對不起,是我一時衝動。”
聽到資臨的道歉,沈樹白有些出神。他認識資臨的時間比許諾短,但是他知道資臨的事情比許諾多。
資臨不是個柔軟的人,又或者說,正常人該有的情緒與感知,在他這裡,通通不存在。一個沒有共情能力的人,一個不將人當人,甚至不將自己當人的人,他的世界裡,隻存在一種顏色。
嗜血的紅色,是童年被虐待時從身體裡流出的顏色,是母親臨終前將刀片切入動脈時的顏色。很久很久以前,沈樹白時刻提心吊膽,生怕哪一天就聽到連環殺人案的消息,還好他的這位病人,足夠自製。
沈樹白從沒能成功糾正過資臨內心的錯位,心理上的絕症,比肉體上的病症更令人絕望。
時刻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煎熬,所有力氣都用來偽裝和克製。還好,出現了一個朝歲歲。他不介意用醫學奇跡這四個字去稱呼她。現在她失蹤了,對資臨的打擊有多大,沒人比他更清楚。
沈樹白苦澀笑了笑,“打我一拳,心情好點沒?”
資臨不說話,坐下去。
兩個大男人坐在地板上,寂靜的房間隻有風聲肆虐。一聲又一聲的風,蓋住空氣中輕閃而過的呼吸聲。
“你說,她現在在做什麼?”資臨哽咽,雙目緊閉,語氣稍顯激動,聲線低沉,終於肯向人傾訴:“樹白,我一閉上眼,腦海中就全是她哭腫眼呼喊求救的樣子。”
沈樹白拍拍他的肩,嚼著索然無味的話:“說不定她現在正睡得香,你的小姑娘漂亮聰明,懂得審時度勢,絕不會讓自己吃虧受傷。”
資臨顫抖起來,壓抑的情緒全都湧出來,再也沒法假裝若無其事,低吼:“她怎麼會好,她被人綁走了,我卻連她的線索都沒有!”
沈樹白唇線緊抿,剛要開口,視線觸及對麵人的臉龐。
冷峻的五官近乎扭曲,漆黑的雙眸,盛滿戾氣,自責,以及,眼淚。
沈樹白詫異。
資臨在哭。
眼淚從他眼裡流出來,他卻渾然不覺,一味地打下絕望而愧疚的烙印:“都是我的錯,我弄丟了她。”
沈樹白不忍再看,撇開視線。
窗外黑黝黝的天際,隱隱泛起一道青白的光縫,緩慢地在雲層間飄搖渲染,不多時,這道光就將破繭而出,大口大口侵吞所有的噩夢與美夢。
緊隨黑暗而來的火光,要麼是燃燒希望的罪念之火,要麼是驅散冷寒的治愈之光。而當治愈之光轉變成罪念之火,一切都將無可挽回。
沈樹白籲口氣。
還能做什麼?唯有虔誠祈禱,祈禱資臨能夠撐住,祈禱歲歲能夠安然無恙。在北城光明正大地搶人,絕非臨時起意,至少需要數月的時間籌謀。
能找到還好,但要是找不到……他不敢想象,資臨會做出什麼事來。
南城。
歲歲從床上坐起來,微微喘氣,身體有些發軟,腦子裡跟裝了漿糊似的,意識不太清明。
往枕頭邊一摸,沒有摸到手機。
她強撐著站起來,打量眼前的一切,目光所到之處,無一不是她熟悉的擺設。
這是她的房間。
隋穗的房間。
記憶中最後一件事,是連夏生抱她,在她耳邊說了很多話,她記不太清了,隻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至於睡了多久,她不知道。
歲歲環視周圍,試圖找到手機或電腦,但似乎一切能與外界聯係的方式都被斷掉。
最後隻能打開電視機,調到新聞頻道,日期映入眼簾。
三天。
從她被綁架那天起,竟然已經過了三天。
歲歲想到什麼,瘋狂地調台。
沒有。
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找她。
門邊傳來動靜,連夏生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