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麼名字!
來自哪裡!
劫壽受主是哪個!
張美娟緩過一口氣,沉聲道:“師叔,明人不說暗話,我給你施了五陰連心術,隻有用我埋在胸口的這一針,以正確順序挑出埋在你身體裡的四針,才能施法解術。你什麼時候能給我解術,先說明白,我這邊才好壓針定命。”
魏解道:“法事做完,真龍煉成,兩輪九九虛子都會死,近兩百人,還都是孩子,動靜太大,我們不能在金城多呆一天。昨天我安排龍孝武聯係苗正平,準備了一條船,就停在育才小學的江麵上,法事做成,立刻就走,順水下來正好接了你,我們先順江出海,轉香港,再從香港轉道泰國,到了泰國我們相互解術,至少需要十天。十天之後,我們就可以徹底解脫,從此自由自在,以我們的本事,在哪裡都能做個逍遙自在的地上神仙……”
張美娟冷冷地道:“地上神仙?采生折割,造畜活祭,我們這樣十惡不赦的要能逍遙自在,老天才是真瞎了眼。魏解,我們都會不得好死,可我不能死在你手上,我要活著,看著你們能不能逍遙自在,能不能得個善終……”
“閉嘴!”
魏解大怒,猛得一巴掌扇在張美娟臉上。
張美娟瘋癲地大笑起來。
我慢慢地無聲吐氣,吐氣,再吐氣。
閉上眼睛,再睜開,心平氣和。
江湖人不行俠仗義!
魏解抓著張美娟的脖子把她拽到臉前,一字一句地說:“張美娟,事情做了就做了,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經你手上獻祭了那麼多虛子,你怎麼沒有良心發現放他們一碼?現在跟我說什麼不得善終!難道你還想放下屠刀立場成佛?也不看看有沒有佛陀肯來度你!就算不得善終,我也絕不後悔!這麼多年,我吃過了享受過了,還靠著這一局延生續命,無病無災地活到這麼大歲數,就算馬上就死,也值了!”
他一把將張美娟重重摜到地上,麵色猙獰,森然俯視。
“采生折割怎麼樣?那是世人愚昧,不解天道自然真諦!世如銅爐人如炭,活著就要遭受無儘痛苦煎熬,我們助他們早日解脫,勝福往生,那是圓天道德,順天應道,積德行善!就算死了,到閻羅殿上,我也一樣敢說我沒有錯!
我這就回育才小學,徐五在四十九中,龍孝武在江口北中學,三星定位,隻等真龍出水!張美娟,你要真良心發現,那就不做這法事,帶著我們一起去死,我不恨你隻佩服你!
你要沒勇氣去死,那就去把法事做完,把這幾十年兩輩人做成的局結束,送所有虛子往生,助真龍圓滿!以後就好好享受用這些人命堆出來的後半生!
既當婊子又立牌坊,那是真神仙才能得的,你不配!說幾句就搞幡然醒悟演給誰看呢!”
魏解披上外衣,怒氣衝衝下樓,上車揚長而去。
張美娟捂著紅腫的臉,神經質般笑了幾聲,慢慢爬起來,把衣服一件件穿回到身上,又將一應器具都收拾好,這才緩步下樓。
龍孝武就坐在一樓門口,正望著門外夜色怔怔出神,聽到張美娟下樓,立刻起身,小跑到樓梯口,仰頭問:“現在就做?”
張美娟神情淡然,仿佛剛才發神經的是另外一個人,“開始吧,夜長夢多,儘早結束才是正理。你去占星位做準備,用不著跟著我了。我已經跟魏解談妥。”
龍孝武也不多說,應了一聲,離開茶樓,便往江口北中學去。
張美娟慢慢走下江灘,在眾人注視下,來到法壇前盤膝坐下,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黑漆漆的江麵。
龍孝武的身影出現在江口北中學的主教學樓頂。
兩點幽幽火光旋即亮起。
他站在燭火中間,身影飄忽浮動,宛如鬼魅。
街麵上卷起刺骨的陰風,嗚嗚咽咽,仿佛無數人在低聲啜泣。
我轉到江灘和中學方向的視線死角,順著牆壁滑到窗口,落進二層樓裡,來到剛才魏解和張美娟呆過的位置,蹲下來仔細察看。
地上雞血斑斑。
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剛才兩人在這裡折騰了這麼久,卻連根頭發都沒掉。
我保持蹲姿,退回到窗下,展開金城地圖,把魏解的桐人放上去。
桐人在往四十九中方向移動,並且在到達四十九中後停了下來,沒再移動。
我取出之前收集的徐五的頭發、血跡和足印,做了個桐人扔到地圖上。
桐人沒有動。
這說明徐五沒有移動位置。
這樣一來,就沒辦法在地圖上確定他的具體所在。
除非我用桐人做指引,先找到徐五的實際位置。
不過,這也足夠確定某些猜測了。
我收起地圖和桐人,依舊翻出窗口,順著外牆滑到地麵,借著黑暗掩護,穿過街麵,來到江口北中學後牆翻進院,順著主教學樓外牆倒爬至樓頂,悄悄探頭觀察。
一個人站在樓頭,麵朝江灘,背向後方,一動不動。
我摸出一根陰煞釘打過去,正中那人腳下的陰影。
那人卻毫無所覺,紋絲未動。
我沒再做其他試探,順著原路返回茶樓,潛伏在樓下陰影中耐心等待。
又過了足有近一個小時,張美娟接了個電話,便朝教學樓上的身影揮了揮手,然後開始操作法事。
燃符,起令,搖法鈴,晃動身體,跳起姿勢扭曲詭異的舞蹈。
好像一條大蛇人立而起在不停晃動。
隨著扭曲舞動,若有若無的哼唱聲響起,仿佛女人在捂著嘴低聲哭泣。
風,突然大了起來。
本就湍急的江麵嘩嘩浪湧,泛起重重波濤,一波波拍打在岸上,撞破萬千雪白碎玉。
街麵上浮出現橫糊的綽綽黑影,整齊列隊,橫穿過街麵,走下江灘,筆直地向著法事現場前進,行進所過之處,陰風呼嘯,宛如鬼嚎。
陰兵過境!
隻不過這陰兵不是因為月尾三十,天高無月,鬼門洞開才跑來的,而是被人施法聚攏過來的。尋
陰兵挾著濃鬱的陰氣,筆直地走下江灘。
苗正平手底下的水耗子四散奔逃,絲毫不敢阻攔,生怕被沾上一星一點。
大隊陰兵就這麼暢通無阻地走到法壇下,完全不繞行躲閃,就那麼筆直地穿過法壇,走入江中。
一時間法壇周邊黑氣繚繞,鬼影森森,好像把陰曹地府給搬到了現實中。
當最後一個陰兵穿過法壇時,張美娟放下令旗,開聲高喝,“祭”!
早就有做好準備的一眾水耗子把手中的雞鴨牛羊肉紛紛拋進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