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亮身體枯瘦得皮包骨頭,皮膚乾枯鬆馳,表麵布滿了黃褐色的老年斑。
一個八九十歲老人的身體。
與他依舊保持著中年狀態的頭臉形成鮮明的對比。
仿佛是在外人的身上安了個不屬於他的腦袋。
鄭六顫聲道:“你對他做了什麼?我告訴你啊,我可姓鄭,春曉姐跟前也是有麵子的,我們兩家是通家之好,小時候在街上玩,都是她帶著我的,你特麼要是敢對我下手,春曉姐肯定不會放過你,彆以為你在春曉姐麵前有臉麵,跟我比你什麼都不是。”
我說:“現在是薑春曉有求於我,我們兩個合夥做些生意,也不多一年就賺十來個億,不知道你鄭六這百十來斤切碎了零賣能不能賣上這麼多錢。”
鄭六叫道:“你特麼什麼屌毛玩意,還一年十來個億,嚇唬我啊。六爺我是嚇大的。”
我輕輕勾動手指,落地上的寶劍便跟著跳了一下。
鄭六嚇得蜷到沙發上,大叫:“老盧,救命啊……”
盧高誌舉槍又給自己右胳膊一槍,道:“惠真人,不知者無罪,鄭先生不知道您的身份,口無遮攔,我替他向您道歉。”
我凝視著他,問:“兼著護人周全這活的,我見過不止一個,比如來少清,但沒有像你這樣的,多大的恩情,值得你樣?我覺得讓他爬出去比較好。”
盧高誌道:“我們這一脈的存續之恩,不能不報。”
我嗤笑了一聲,道:“又愚又傻,你這樣的,我真是頭一次見。你不如老君觀的來少清,也不如純陽宮的普奇方。”
盧高誌道:“老君觀被小陸元君封了,主持關了,純陽宮被惠真人你燒了,主持死了,而我們山羊宮,四九年至今,完好無損,未受任何衝擊,典籍傳承完整無損,是如今正道七十二脈中,經典最健全,儀軌最完整,師脈最清晰的。”
我笑道:“什麼經典儀軌師脈,都是外物。我們修道修的是什麼?是身,是心,是念,求諸於外本就落了下乘,更彆提是靠給人當狗換來的外物,你們山羊宮修的什麼道?不求正道真解,山羊宮存在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盧高誌道:“不失其所者久。沒了師脈傳承,又談什麼修行?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意義。”
我說:“你這是歪解經典,果然典籍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怪不得會跑去給人當狗使喚,甚至還是自帶乾糧的狗。這是你們山羊宮的生存之道嗎?”
盧高誌被我這麼罵,居然沒有一絲惱火,平靜地道:“無為而無不為。”
我說:“根本之學,還在明見心性,屏欲絕緣。”
盧高誌道:“知止可以不殆。”
鄭六叫囂道:“老盧,你跟他磨嘰什麼,打死他啊,你不是能隔空取命嗎?弄死他,弄死他,有什麼事我給你擔著!你們山羊宮不是在籌錢參加什麼投資大會嗎?我給你們拿一千萬,再幫你們弄個門路貸兩千萬,弄死他啊!”
盧高誌微微歎了口氣,頭也不回地道:“鄭先生,我打不過惠真人,動手的話,你一定會死。”
鄭六一呆,“啊?你特麼行不行啊,你師傅不是說你修行有成,天下無敵嗎?你特麼說打不過他,那你算個屁天下無敵啊。”
我把桌上那幅字拿起來,卷成一卷,扔給盧高誌,繞過桌子,走到沙發前。
鄭六嚇得臉都白了,翻到沙發背後麵,叫道:“盧高誌,你特麼乾什麼呢,攔住他啊,信不信我告訴老爺子,封了你們山羊宮……”
我一伸手,就把他揪出來,按到沙發上,道:“你再多說一句話,我就讓你自己割了舌頭。”
鄭六顫聲道:“你敢動我,春曉姐一定不會……”
他的話沒能說完,舌頭就從嘴裡伸出來。
我一招手,地上劍飛到他手中。
他便一手拿著劍,一手揪著自己的舌頭,作勢要割。
“卜幺,卜幺……”
冷汗順著額頭流下。
眼淚也在眼圈裡打轉。
全身都像篩糠一樣不由自主地抖個不停。
我冷笑了一聲,把他甩到地上,道:“行了,盧道友,帶著你的主人走吧。道不同,不相為謀。崇明島投資大會,彆說三千萬,就算拿三個億出來,你們山羊宮都彆想在拿到主導權!”
盧高誌衝著我抱印行禮,道:“多謝惠真人。”
說完,上前拎起鄭六就往外走,留下一溜血腳印。
陶明亮一時不知所措,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我說:“你先回去,明天再來。放心,你是地仙會的主顧,這買賣跟鄭六沒乾係。”
陶明亮欲言又止,猶豫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沒再說什麼,抓起地上的衣服,緊追著出去了。
我對全程嚇得跟鵪鶉一樣的何芳兵道:“打點水來,把地上的血洗一洗。”
何芳兵就是一呆,問:“這就洗了?不,不留下點?”
我眯了下眼睛,問:“留下乾什麼?”
何芳兵小心翼翼地說:“我聽說可以用人的血啊頭發啊之類的東西作法……”
我一甩袖子,不悅地道:“那是外道邪術,以後不要再提這些,跟著我,就要學正道法門,這些外道邪術,看都不要看。”
何芳兵不敢說話了,趕忙打水洗地。
我則出門,來到隔壁。
窗戶開著,陸塵音正在磨
刀。
那是一柄老式的軍刀,鏽跡斑斑。
她磨刀的動作很慢,神情異常專注,每磨一下,都是從頭推到尾,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響。
聲音不像磨刀,倒像是在拔刀出鞘。
每次磨刀的動作幅度,時間長短,甚是推送的力道,都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