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原一到青羅峰就催著清漪趕來蘭沃村,在青思背上才聽他說了個大概。
“見著了。”榆兒點頭道。
清漪搖頭道:“他們那麼擔心你,你還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難怪你娘說非得把你綁在身上才能放心。”
榆兒笑道:“我沒事的啦,我娘就是瞎擔心。”
站起來拉住清漪胳膊:“再說啦,世上有什麼病能難得住清漪姐姐你啊。”
清漪斜了她一眼:“就知道說些好聽的。”
柳默和栗原走了過來。
“聽說,你們在淨月城遇到幽絕了?”柳默向榆兒道。
榆兒聽了,臉色頓時嚴肅起來:“長離哥哥,幽絕體內的麒麟應該已經再次被封印了。”
“朱厭之力已經完全複原了,是嗎?”柳默皺眉道。
在明溪桀風洞中,翰重顫抖倒地的樣子,實在無法再做他想。
榆兒點了點頭:“應該是的。”
“朱厭興威時,究竟是何情狀?”柳默問。
榆兒想起那日在蒹葭宮,赤紅光芒之下的慘狀,不寒而栗。
她將當時情形大致說與柳默並清漪。
二人聽了,亦是驚駭。
榆兒道:“他如今再次封印麒麟,驅朱厭之力為己用,性情已變。現在的幽絕跟在霧海村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他現在人在何處?”柳默問。
榆兒搖頭道:“不知道。”
柳默默思一回,又問道:“他上次離去,是跟你一起走的嗎?”
“是,不過、”榆兒道,“後來他自己回他的那個師父那裡去了。”
幽絕捕殺神龜,自己和神龜都差點死在他手上一節,榆兒便隱去不說。
“他的那個師父到底是什麼人?”栗原在旁問道。
幾人皆搖頭。
“方才你說幽絕性情已變,他如今究竟如何?”柳默向榆兒問道。
“還能是什麼樣?就沒人比他更討人嫌了。”榆兒撅著嘴道,“他那個師父,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若任朱厭之力侵蝕,他的性情隻怕亦會受朱厭牽引。”柳默道。
“幽絕體內尚有麒麟之力,他若能專修麒麟神力,倒是一件好事。”清漪道。
“是啊。”柳默道。
榆兒卻直搖頭:“要封印麒麟的可就是他呀。如今朱厭之力已然複原,想讓他配合剝除朱厭、解出麒麟,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了。”
“上次在霧海村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不將朱厭封印了?”栗原在旁道。
“我們並不會得封印之術。”清漪道。
“既然可封印,自然亦可解去。若幽絕心向朱厭,此事恐怕難為。”柳默沉吟道。
榆兒聞言,想起幽絕的言語神情,道:“幽絕對他師父,似乎不是那麼簡單的。”
柳默點頭道:“在霧海村時,他的封印早已解去,此次再次封印麒麟獨蓄朱厭,隻怕並非全出於強行,而是他自願選擇了朱厭。若非他自己做出抉擇心向麒麟,隻是解除封印,或是單單封印朱厭,恐怕都並無意義。”
“這小子怎麼這麼古怪!”栗原在旁道,“不然,乾脆殺了他,這樣至少他不會禍害我們了。”
“說得好像你殺得了他似的。”榆兒瞪了栗原一眼道。
“打不過他,還不能來點兒陰的?”栗原邪笑道。
“人命非輕賤,豈可這般輕率?”清漪厲色望了栗原一眼。
“他在蒹葭宮時,可一點兒也沒心慈手軟。”栗原道。
清漪皺眉向柳默道:“相公,他身負兩種神力,隻怕命運奇譎,且看以後能否順勢而為吧。”
柳默點了點頭。
火上的藥突然撲了出來,榆兒忙去揭開蓋子,又抽掉些柴火。
看看藥煎得也差不多了,拿碗倒了出來,清漪便給熙昌服下。
熙昌昏睡中服了藥又繼續沉沉睡去。
傅立義諸事完畢,領著一群醫士前來熙昌居處,要見見這位開方的大夫。
清漪不慣這樣場麵,隻讓榆兒推了。
眾人不得相見,悻悻而歸。
清漪叫過榆兒來,拿起餘下的藥草在手中摩挲一回,道:“這藥草似乎有些受潮了。想是堆積在庫內,未及時通風、翻曬吧。”清漪道。
“我這就去告訴傅醫士,讓他們把藥草拿出來好好曬曬。”榆兒道。
“去吧。”清漪道。
榆兒便與栗原一同出門而去。
清漪與柳默便在院中坐一回。
清漪微微蹙眉,輕聲道:“相公,這件事,隻怕沒那麼簡單。”
“怎麼了?”柳默忙問道。
“這次的疫病,其實,並不是病。”清漪道。
“不是病,那是?”柳默道。
“是一種毒。”清漪更降低了聲音道。
“若是毒,那麼這件事,恐怕是有些麻煩……”柳默亦降低了聲音道。
“嗯,好在這毒並不厲害,相公不必憂心。”清漪向他微笑道。
柳默亦回以她一個溫柔的微笑。
“上次帶榆兒出來卻沒能把她帶回去,害得蓮姨好生擔心。待此間事了,先帶榆兒回青羅峰吧。她總在外邊,蓮姨總放不下心來。”清漪道。
“也好,等她回來,跟她好好說說。”柳默道。
待榆兒與栗原回轉。
清漪將回青羅峰之事與他二人說了。
“好啊,反正等疫病治好,在這裡也沒什麼事了。”栗原道。
“清漪姐姐,我還得回一趟淨月城呢。”榆兒卻道。
“回淨月城?”清漪道。
“你還想管三公主和遲凜的事?”栗原道,“我們出來這些天,聖旨恐怕早就下了,你回去又能做什麼?”
“又還沒成親,說不定還有彆的辦法呢。”榆兒道。
清漪聽了,想起一直還沒來得及問的事,便道:“你們遇到幽絕就是在皇宮裡是嗎?你們怎麼會到皇宮裡去的?”
栗原偷偷對榆兒擠了擠眼睛:我可什麼都沒說。
榆兒拉住清漪手,笑著嬌聲道:“人家就是聽說皇宮裡寶貝多,所以就去找找看嘛。”
“連皇宮裡的東西,你也敢亂打主意?”清漪搖頭道,“要是真出點兒什麼事,還不得把你娘急死。”
“哪會有什麼事?”榆兒心虛地笑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清漪想想不太對勁,又問:“你們剛才說的三公主又是怎麼回事?”
“就是、我在皇宮裡和三公主一見如故,有好多話說不完,所以就在蒹葭宮多叨擾了幾天。”榆兒笑道。
一進皇宮就替栗原背了黑鍋、差點小命嗚呼?
這榆兒哪敢提一個字兒。
栗原當然也沒提過,不然他一雙翅膀得被榆兒扯掉一半兒羽毛。
清漪卻半信半疑:“你半夜三更跑到皇宮裡去,沒把三公主嚇著?還能跟你一見如故?”
榆兒就嗬嗬笑:“這就是眼緣嘛。”
“眼緣?”清漪瞪了她一眼。
“真的就是這樣嘛。”榆兒抓住清漪胳膊把頭在她肩上直蹭,“三公主溫柔乖巧又惹人憐,清漪姐姐你要是見了一定也很喜歡她的。”
清漪伸手懟住她的腦袋:“好了,彆蹭了。三公主這麼好,你怎麼還惦記人家的寶貝呢?”
榆兒展顏笑道:“我可什麼都沒拿。”
都是栗原拿的。
榆兒向栗原眨了眨眼。
清漪直接問重點:“既然你跟三公主感情那麼好,那個天玄道長為什麼會對你們出手?”
“這個嘛……”
榆兒隻得將三公主與遲凜之事化繁為簡,說了一個大概。
清漪與柳默聽了都吃了一驚。
“怪道那個天玄道長非要攔下你們不可,你們也太亂來了,竟敢拐帶公主私逃。”清漪道。
“要不是老皇帝亂點鴛鴦譜,我們何至於忙成這樣?”栗原道。
榆兒拉著清漪道:“清漪姐姐,你說,是不是應該跟自己喜歡的人成親呀?”
清漪向榆兒道:“聚散皆有天意,他人之事你不可插手過多。”
“清漪姐姐,怎麼連你也說這樣的話?”榆兒不解道,“我還以為,你是最支持我管這趟閒事的人呢。”
當初清漪姐姐為了與長離哥哥隔世重逢,身死以赴終憶城,曆儘常人難以承受的萬千痛楚。
入魂絳石蘇花後,與長離哥哥又曆經數度生死、百年雷劫,方得成雙共度。
隻因了他們,榆兒才樂見有情之人得償所願,不喜癡男怨女相思枉付東流。
如今清漪姐姐她卻這麼說。
榆兒有些失望。
“榆兒,皇家之事,關乎社稷民生,你清漪姐姐之言,自有她的道理。”柳默在旁道。
“連長離哥哥你也這麼說?”榆兒有些委屈道。
栗原也勸她:“現在這事已經給承妃娘娘和天玄老道知道了,想再把三公主帶出來是不可能的了。他們兩個是真沒緣分,你就彆再瞎操心了。”
榆兒瞪了栗原一眼:“他們兩個都是一片真心,要是就這麼分開了,豈不是要一世傷心?”
遲凜和三公主恐怕就是又一雙劫難情人吧。
三公主對自己到底有些恩情,自己怎能視而不見、袖手旁觀?
清漪看榆兒對此事尚不肯罷手,不由得憂慮道:“榆兒,皇家婚嫁非同尋常,其間牽扯千絲萬縷,你萬不可介入太多。”
“我的話你不聽,也該聽你清漪姐姐和長離哥哥的話了吧?”栗原道。
“千絲萬縷?牽扯太多?那就要活生生拆散他們倆嗎?”榆兒卻不能認同,“彆說現在聖旨還沒下,就算聖旨真的下了,這世上之事也不是絕對不能轉圜的。”
“你自己還沒嫁出去呢,彆人的事這麼起勁乾嘛?”栗原道。
“因為三公主和遲凜的情劫裡,得多一隻愛管閒事的狐狸精才行啊。”榆兒笑道。
栗原攤手道:“這倔脾氣也不知道隨了誰。”
“現在還不知是什麼樣了呢,得趕快治好了疫病,趕緊回淨月城去。”榆兒道。
“你真不回青羅峰了?”栗原道。
“你愛回你回唄,你那兩個嬌滴滴的娘子還在那兒等著你呢,你當然著急了。”榆兒向他笑道。
“月老都沒你忙。”栗原道,“那個煞星說不定還在淨月城等著你呢。”
榆兒知他指的就是幽絕,心中也有些憂慮,不過還是安慰自己:“他肯定以為我已經離開了淨月城,應該也已經走了吧。”
馳天莊內,鄭得已先奉上兩顆靈狐血丹。
尊主服下之後,臉色果然好了些。
痛楚的發作也輕了很多。
尊主向幽絕微笑道:“幽絕,做得不錯。”
尊主有了些精神,就出了門,來到藥房。
幽絕自然也跟著。
尊主叫過餘興,指著躺在地上的雪白狐狸的屍身:“收拾乾淨,彆損了皮毛。”
“是。”餘興回道,拖了兩隻狐身出去了。
尊主再問幽絕:“神龜之事如何?”
幽絕跪地回道:“她現在宣州,幽絕這就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