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兒一言不發,隻顧催動冰力。
栗原再向一側躍出,不想那裡寒氣更甚,雙腳立時便被藍冰緊緊裹住。
“我的匕首!”栗原又想起被幽絕搶走獄炎匕首之事,氣恨不已。
“你們這是……”遲凜牽著寧葭立在一尺遠的地方,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二人。
“榆兒……”寧葭亦瞪大了雙眼望著他們。
“三公主,你們說完了?”榆兒向寧葭道。
“嗯。”寧葭點點頭道。
“那我現在送你回去吧。”榆兒道。
“栗原他……”寧葭望著栗原被藍冰凍住的雙腳道。
“他是自作孽,你不用管他!”榆兒說罷,回身狠狠地瞪了栗原一眼。
“我就缺這麼一個霸氣的娘子。”栗原向榆兒燦爛笑道。
“沒臉沒皮!”榆兒哼道。
遲凜與寧葭對望一眼,亦露出了笑容。
榆兒白了栗原一眼,從他手中抽出花枝,將一朵孤紅豔絕的曼珠沙華遞到寧葭眼前:“這花好漂亮,送你吧。”
寧葭陡然見了這花,不知為何心中怦然驚動,緊接著泛起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悲傷與眷戀來。
又好似還有許多說不出來的傷痛。
寧葭心中好生怪異,向榆兒問道:“這是什麼花?”
榆兒聽她問起,看了看手中的豔紅之花:“這是曼珠沙華呀,你沒見過嗎?”
寧葭輕輕搖頭:“宮中不曾種過這種花。”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榆兒道。
寧葭望著眼前卓豔挺立的曼珠沙華,不知自己為何心中這般不寧,也不伸手去接,兀自發呆。
遲凜看寧葭神情有異,關切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寧葭搖頭道:“沒事。”
“這花、你不喜歡?”遲凜道。
“不、不是。”寧葭輕輕搖頭道。
榆兒再次把手中的曼珠沙華遞得更近了些:“喜歡就拿著吧,多好看哪。”
寧葭便伸手接了。
花枝入手,心中更是驚悸不已。
遲凜卻把曼珠沙華從寧葭手中拿了過來:“宮中不曾有這花,你如今帶回去被人看見了,難免有些是非,我替你拿著吧。”
寧葭對遲凜微笑著點了點頭:“也好。”
“宮中規矩也太多了吧。”榆兒有些不樂意。
“榆兒,”栗原看他們說得熱鬨,都忘了自己了,連忙叫道,“快給我解開!”
遲凜和寧葭又替他求了情,榆兒這才給他解了。
然後將寧葭抱起,道聲“走了”,與栗原一起帶著寧葭向蒹葭宮回轉。
遲凜望著他們去遠,將目光落在手中的豔紅之上:這花有何怪異嗎?
榆兒與栗原回至客棧時,天已微亮。
小彌還在睡夢之中。
榆兒隻怕此去再遇天玄老道,並沒敢告訴她今夜之事。
小彌翻了一個身,口中囈語喚道:“幽絕……哥哥……”
榆兒不由得皺了皺眉。
幽絕?
那天在城外跟著我們的那個人,就是他。
他已經來了。
果然他是不會放過我的。
他現在在哪兒?
榆兒從袖中取出那一隻青翠碧綠的竹蜻蜓,想起那日在東海的情形。
“你究竟為什麼要殺神龜?”
“哼,告訴你也無妨。師父頑疾在身,神龜之心可助師父除痼疾、得永生、坐享天下。所以、它必死無疑!”
那日幽絕的神情、話語,猶如昨日一般。
他那個師父究竟生的什麼病?
可治愈了嗎?
他要我做的事,會不會跟這件事相關?
還是彆的,我不曾知曉的事?
不管怎麼說,無論我走到哪兒都會被他尋到,他應該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榆兒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
蒹葭宮中,寧葭亦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不知何時忽然跌入夢境。
一片茫茫無儘的豔紅的河流滾滾滔滔,翻滾的浪濤中仿似有兩個若隱若現的紅影。
兩個紅影朝著彼此拚命地遊,卻被滾滾的浪濤和激流越阻越遠。
是哭聲?
還是嘶喊聲?
難以言說的傷心、無法釋懷的絕望……
忽然,茫茫無儘的紅濤驟然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烈火,
活生生的血肉瞬間便被炙燙的火焰燒灼,
入骨附髓、痛徹心扉……
“三公主!”
“三公主!”
寧葭猛然睜開眼來,芳綺正焦急地望著她。
“三公主,你這是怎麼了?”芳綺眼中好似含了淚。
寧葭驚覺自己渾身汗濕,臉上都是眼淚。
“三公主又做噩夢了嗎?”
芳容擰了熱熱的布巾來,給寧葭擦拭。
“沒事了。”寧葭隻輕聲道。
天已大亮,榆兒方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
忽然房門被“砰!”的一聲撞開來。
榆兒忙坐起身看時,隻見小彌急匆匆衝到床前,氣喘噓噓地道:“出、出、大、大事了!”
榆兒一個翻身下得床來,抓住小彌肩膀道:“彆著急,慢慢說。”
“逃、逃、逃獄了……”小彌喘著氣斷斷續續說道。
“逃獄?”榆兒驚道,“蕭恒期?”
“是、是他、沒錯!”小彌總算上來了這口氣。
“他功夫好像不怎麼樣吧?”榆兒想了想道。
“他武功不好嗎?”小彌問道。
“也還行吧。你怎麼知道他逃獄的?”榆兒一邊穿衣一邊問道。
“遲大哥說的。”小彌道。
“遲凜來了?”榆兒已向外走去,“去看看。”
“他在栗原房裡。”小彌忙跟上道。
兩人便往栗原房間走去。
房門開著,栗原與遲凜立於屋內。
“怎麼回事?”榆兒向遲凜問道。
“今日一早便見街上貼了緝捕告示,子渝昨夜已不在獄中了。”遲凜道。
“誰劫的獄,你知道嗎?”榆兒道。
“不知道。”遲凜搖頭道。
“蕭府怎麼樣?”榆兒又問道。
他們的嫌疑最大。
“鄭德生已經去搜過了,沒有什麼收獲。”遲凜道。
“這鄭德生究竟是什麼來頭,連丞相府也敢搜?”栗原在旁道。
“他是乾淩府的主事,這淨月城一概案件皆歸他審理。雖說淨月城中六部聚集,但各司其職,並不能乾涉乾淩府行權。走脫了要犯,搜捕緝拿亦是乾淩府主事之責,或真或假,總是要做一套的。”遲凜道。
“蕭府讓他搜得一回,既無所獲,當可自證清白。”榆兒點頭道。
“他會逃到哪裡去呢?”栗原摸著下巴,望著遲凜道。
“我也不知道。”遲凜頹喪地搖了搖頭道。
“蕭大哥又沒有做錯什麼,他為什麼要逃走啊?”小彌在旁奇道。
“難得你說對一次。”栗原向小彌笑道,“他這一逃,就是沒罪也變有罪了。”
“哼!”小彌對他哼道,“我哪次說得不對?”
“不對,”小彌又道,“不逃走,留在這兒等死也不行啊。”
“話不能這麼說。”栗原道,“他乖乖地在牢裡呆著,等我們證明他是無辜地,他一放出來,就還是丞相府的三公子;可是現在,唉……”
“現在怎麼樣?”小彌追道。
“拒捕不歸,亂箭射死也可以了。”栗原道。
“啊!”小彌嚇得張大了嘴。
幽絕在城外自己的臨時小屋內剛剛睜開眼,就聽見語事鳥在窗外啼鳴。
幽絕推開窗戶,語事鳥便飛了進來,叫道:“逃獄、逃獄。”
逃獄?
蕭恒期?
他可是自願認罪的,要替蕭恒峰頂罪,怎麼可能會逃獄?
那麼,就還有一個可能:有人劫獄,強行把他帶走了。
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蕭家唯一的武將寧遠將軍蕭恒念。
這麼一來這件事可就鬨大了。
要是被追捕歸案,蕭恒念必然也會被問罪。
蕭丞相的相位恐怕是不保了。
不過,於自己而言,蕭家這件事,終究也還是欠缺一點意思。
語事鳥飛出窗外。
幽絕並無太大興趣,走到水盆邊淨手淨臉。
突然另一隻語事鳥急急飛了進來,啼鳴不止。
幽絕聽了它的啼叫驚得打翻了水盆,盆中的水全部傾覆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