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原是誰?”無情道。
“一個壞家夥,你不用管他。”小彌道。
晚間,幾人便與兩位老人一桌而食。
不過是些青稞麵、雜糧饅頭,兩盤素菜並些醃製的鹹菜罷了。
小彌吃了不少,榆兒與無情也吃了一些。
幽絕幾乎沒怎麼吃。
“幽絕哥哥,這個挺好吃的,你嘗嘗吧。”小彌向幽絕道,往他碗裡夾了一筷青菜。
幽絕望了望她,並沒有吃。
自重遇以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她。
小彌望著他,有些失神。
“你喜歡吃,就多吃一點。”無情往小彌碗裡夾了一筷青菜。
“哦。”小彌輕聲應道。
“這個秋瓜也不錯,挺新鮮的呢。”榆兒向小彌道,給她也夾了一筷。
“嗯,好吃。”小彌吃了一口向榆兒笑道。
幽絕則望著榆兒。
她的氣色已恢複了。
雖然多日奔波趕路,難免有些疲憊之色。
但笑容中的明媚一如從前。
還好……
幽絕心中道。
還好她還活著……
榆兒抬起眼來,正迎上他溫柔的目光。
是夜,榆兒與小彌同宿一屋。
無情與幽絕宿一間。
隻得一張舊床。
無情向幽絕笑道:“想不到我們兩個還有同榻而眠的一天。”
幽絕冷眼看他卻不言語,自己扯了一條被子,抖了開來鋪在了地上。
無情笑著歎了一聲:“你就與我這般生分?”
幽絕還是冷眼看他,道:“你既然不願如師父所托去催化她的心誌,如今又老跟著我們乾什麼?”
無情聽了,忽收了笑容,望著幽絕:“你既這一問,我正有話要同你說。”
“什麼話?”幽絕道。
無情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幽絕,明丹之戰,你不可介入。”
幽絕哼了一聲:“小小一個明丹,還怕我打不下來嗎?”
無情卻憂慮地歎道:“我且問你,若朱厭興威,你該如何自處?”
幽絕冷笑道:“左右都是該死之人,有何為難?”
“是嗎?”無情也笑了笑。
“怎麼?”幽絕道。
無情搖了搖頭,往床榻上一躺:“睡了。”
夜暗如許。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飄然走了進來,在幽絕身旁蹲了下來。
沒有月,亦無有星。
暗沉的夜色中,他絕美的容顏並看不真切。
她伸出手來,向他光潔的左臉緩緩伸去。
但她的手腕立刻感到一陣生疼。
幽絕切住她手腕,已坐了起來,一雙眼淩厲如刀,直盯著她。
“幽、幽絕哥哥,是、是我……”小彌忍著疼痛,忙道。
幽絕略使了些力,將她摜了出去。
小彌向後急退,撞到了桌上。
幽絕已立身而起,冷聲道:“做什麼?”
“我、我隻是想、想看看你……”小彌頓道。
若說從前幽絕並不明白這樣的話,如今他總算聽懂了。
他隻皺了皺眉,道:“出去。”
“我……”小彌望著他,他的臉上隻有冰冷與戒備。
“我走了很遠的路,來找你,你知道嗎?”小彌終於接著道,眼中已蓄了些淚珠。
幽絕未曾答言。
“我知道,你喜歡榆兒姐姐,我、我不介意的!”小彌見他不語,忙又道。
說著便走上前來,欲去抓幽絕的胳膊。
幽絕卻向後退了兩步,冷聲道:“出去!”
這聲音中已帶了幾分慍怒。
“幽絕哥哥,你、真的沒有一點、一點點、喜歡我嗎?”小彌期盼地望著他問道。
“沒有。”幽絕隻道。
“一點點,也沒有?”小彌仍不願放棄微薄的希望,一雙大眼直望著他,淚光盈盈。
幽絕卻將眉頭蹙得更緊了。
小彌望著他,終於不再問,轉身跑出門去。
天明之後,四人再次啟程西行,小彌一路幾乎不曾言語。
黃昏之時,四人不再趕路,就地歇息。
此處隻有稀少的幾棵樹木。
蒼茫的天地,遼闊的黑暗,顯得有些荒涼。
天終究涼了,幾人便燃了火堆。
四人圍著火堆坐了一圈。
無情又取出琴來。
琴音自他指尖緩緩流淌而出,流向無邊的夜色中,也流入了聽琴幾人的心中。
小彌望著幽絕,這個人似乎已變得更加遙不可及,自己無論如何再也觸摸不到了。
幽絕望著榆兒,不再焦躁、不再彷徨,隻深深地凝望著她。
榆兒的眼在幽絕、小彌的臉上掃過,低眉自去看那跳動的火焰。
所有的一切,都會有終結的一天。
那一天,究竟會是什麼模樣呢?
一曲終了,遺引消歇。
靜默一時,無情再次撥動琴弦。
榆兒與小彌並無異樣,幽絕卻忽覺心中一種躁動陡然泛起。
琴音漸漸鏗鏘轉快,這種躁動也越來越讓人難以忍受。
幽絕“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對無情大喝:“快停下!”
無情單手抱起遺引,向後退出三尺開外,指上琴音錚然急促。
榆兒和小彌看兩人情形,知有不妥,連忙站起身來,緊張地望著無情和幽絕。
幽絕取出猿杖,雙目已然赤紅,向著無情逼近:“我讓你停下!聽見沒有!”
無情卻絲毫不予理會,一邊後退,一邊撥琴不止。
龐然的憤怒與殺意在幽絕胸中、腦中重重地衝擊著他,隻想把眼前的一切全都撕碎!
“乾得好!”
朱厭興奮異常。
“就是這樣!”
“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毀掉、殺光!”
猿杖向著無情掃出一道蓬勃的紅光。
額前黑發化作霜雪之色,白須自他臉上飄出。
榆兒和小彌見了,都大吃一驚:幽絕正在喪失理智,無情他到底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