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約莫四五歲大的小男孩兒兩眼直勾勾地望著這些竹蜻蜓,昂起臉來,扯了扯拉著自己的大手:“爹,快看!”
這張稚氣的臉,與幽絕十分相似。
這就是幽絕嗎?
這就是他的記憶嗎?
三十多歲、膚色暗黃的男子回頭問他:“千竹,怎麼了?”
“看這個竹蜻蜓!”小男孩兒指著竹蜻蜓一臉興奮。
千竹是他的名字?
那後來是為什麼喚作幽絕了?
千竹爹微笑道:“千竹很喜歡它們呀?”
“嗯,喜歡。”千竹點頭。
千竹爹向攤主問:“這個竹蜻蜓多少錢一隻?”
攤主伸出一根手指:“十文錢一隻。”
“十文?”千竹爹摸了摸袖中,有些尷尬,低頭對千竹道,“今天沒有多餘的銀錢了,下次再來買吧。”
千竹聽了,興奮的笑臉變成了一臉失望。
氤氳的輕霧中浮現出一個簡陋的木屋,屋中油燈昏暗。
千竹爹腳邊堆著一小堆檾麻絲千竹就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把檾麻絲搓成一根根的麻繩。
一個婦人走來問:“這是要做什麼呢?”
千竹昂起頭來笑著說:“娘,爹說要做了麻鞋去賣了,給我買一隻竹蜻蜓。”
“怪道回來就忙活。”千竹娘笑道,對屋外喊了一聲,“千耕,你也來幫他們搓麻繩吧。”
“好。”屋外應了一聲,走進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笑著道,“來了。”
看年紀比千竹還長一些,原來他還有個哥哥。
千耕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拎了一個小凳子坐了過來,也開始搓起了麻繩。
千竹娘也微笑著坐了過來,和千竹爹一起忙著做鞋。
這、又是市集了?
千竹攥著賣了麻鞋攢得的銀錢興衝衝地到處去找賣竹蜻蜓的小攤子。
沒有。
千竹拉著千竹爹在集市上來回找了好多遍——還是沒有……
回家的路上,千竹無精打采地走著。
千竹爹忽然指著遠處的一叢竹子道:“千竹,你看那邊就有竹子,爹給你編一個好不好?”
千竹望了望竹子,又望了望他:“爹你會編嗎?”
千竹爹尷尬地摸了摸頭:“應該不會很難吧。”
輕霧中現出了小小的——蜻蜓?
好些蜻蜓在天上飛來飛去。
千竹跟在後麵跑著追它們。
“小心點兒。”
千竹娘從半人高的玉米地裡抬起頭來向他喊了一聲。
千竹爹和千耕也拿著鋤頭在鋤地。
千竹娘拿著鋤頭走到田埂邊放下,把竹籃子打開,對他們幾個喊:“都來吃飯了。”
一家人圍在一起簡單地吃了飯。
千竹爹拿起竹籃旁邊的竹條開始編了起來。
千竹就在旁邊盯著看:“爹,你會了嗎?”
千竹爹拿著竹條左轉右轉,皺著眉頭:“沒想到還挺難的。”
千耕在旁看著千竹爹手中完全沒有一點兒蜻蜓樣子、胡亂交雜在一起的竹條搖頭道:“爹你根本就一點兒也不會嘛。”
千竹爹瞥了他一眼,笑道:“誰說的?這不像蜻蜓的尾巴嗎?”
昏暗的油燈下,躺在床上的千竹睜開朦朧的睡眼,看見一個寬厚的身影還在用他粗大、笨拙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彎著竹條。
狂躁的幽絕現在顯得很安靜。
榆兒試著喚他:“幽絕?”
幽絕望向她。
然後提起步來向她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你沒事了嗎?”
榆兒試探著問。
幽絕一句話也不回,暗紅的眼睛直盯著她。
白須在風中起伏飄動著。
“幽絕?”
榆兒再次喚他。
幽絕突然大吼一聲,舉起猿杖就要掃出:“去死吧!”
野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