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兩,不要就罷了,我再去彆家。”鬥笠之人隻道。
“我這說的可都是實價,你去到哪兒都一樣啊,”秋老板又道,“這樣吧,我再給你加一兩。”
鬥笠之人也不接話,拿起櫃上虎皮就往外走。
“季老爺,你可聽說離凰縣抓三公主的事?”一人道。
聞聽此言,鬥笠之人忽然頓住了腳步。
“你這人,咋是個急脾氣呢,再給你加五百錢,不能再高了。”秋老板走出櫃台向他道。
“三公主不是早就死了嗎?”季老爺道。
“那都是些傳言,誰知道呢。”方才那人又道。
“那抓到了嗎?”季老爺道。
“好像沒有,聽說她那一把匕首相當厲害,一般人近不得身呢。”那人道。
“再厲害有什麼用,到底是個弱女子,何況,那人還沒挪出空閒來呢,誰要是撞在他手上,那還能活得了?”季老爺道。
“噓,”那人忙噤聲道,“可不能胡說,小心著點兒。”
“罷了、罷了。”季老爺道,“你看這件皮襖怎麼樣?”
“不錯,就是小了點,再大些就好了。”
秋老板見鬥笠之人一聲不吭,又道:“你到底賣不賣?給你四兩,可行?”
鬥笠之人便將虎皮扔到他懷中。
“好勒。”秋老板收了虎皮,掏出四兩銀子遞與他,他接過銀錢,出門直奔城門外而去。
寧葭與桃葉、六順在全義寨安心住了下來,日子倒也安樂。
這日莫金山處收到消息,道縣令祝容五日後要在刑台將關押在獄中的抗租之人施以剜肉之刑。
縣中各處已遍貼告示,知會百姓們前去觀禮。
“這個惡縣令越發變本加厲了,連這樣的刑法也使得出來。”莫金山憤憤道。
“我們該怎麼辦?”梁毅道。
“這不是小事,得先問問先生才好。”莫金山道。
於是便遣人下山前去問詢。
兩日後的夜間,離凰縣東南糧倉失火。
火勢盛大,又兼風急助火,縣令祝容緊急調派各處兵力全力救火。
待大火撲滅,卻得知牢獄被劫。
關押在牢中的近百名囚犯逃出了獄門。
“豈有此理!”祝容怒道,“趕快給我追!”
寧葭與莫金山、朱旭並寨中其他一百來個人帶著三十多個逃獄之人向城東逃走。
這些人多是因不滿征兵、賦稅、酷刑而被投入牢獄之人。
亂世濫用重典,這些人無不帶傷在身,有的甚至傷重難行,與上次營中孩子們的情狀有些不同。
因要攙扶傷重之人,寧葭等人的行速被拖慢了下來。
馬車皆在城外等候,要先出了城門方好。
然而剛至城門處,官兵已追至。
後來的追兵與城門處的官兵前後夾擊,寧葭一把匕首雖然凶猛,亦感吃力。
寧葭向莫金山大聲道:“我先對付守門的人,你們把城門打開,先衝出去。”
數道寒光閃過,城門處的守衛慘呼連連,滾倒在地。
莫金山與另一個人上前打開城門,帶著眾人往外衝出。
但幾個架著傷重之人的就落了後。
官兵們手執長槍、長劍刺將上來,寧葭連忙揮動匕首抵禦。
槍劍斷去,兵士們有些瑟縮,一人騎在馬上大聲喊道:“給我抓住她,賞銀五十兩!”
於是兵士們又不顧死活地撲了上來。
寧葭並不願多傷無辜,此時處處受製,力不從心。
兩杆長槍從她背後刺來,直逼她後心。
前麵十幾把槍、劍亦同時刺來,寧葭隻得先顧眼前,向莫金山等人大聲道:“你們快走!”
“遲姑娘,危險!”莫金山驚叫道。
卻見兩杆刺向寧葭後心的長槍同時斷去,一人躍落地麵,與寧葭背對而立。
破舊的鬥笠、半舊的劍、汙損的劍鞘,滿是胡渣的臉。
他長劍舞開,將近處的幾個兵士逼開,對寧葭道:“自己小心。”
說罷,上前一手夾起兩個傷重之人,向城外奔出。
若有人來擋時,右手長劍舞開,逼退來人。
到得城外將腋下之人交予寨中之人,回來又夾起另一個傷重之人,一般送至城外馬車近旁。
趁著這個功夫,寨中人已都撤出城來。
寧葭且戰且退,頓覺輕鬆了許多。
突見一匹馬跑至近前,鬥笠之人彎腰伸手將寧葭拉上了馬,長劍逼退湧來的兵士,催開馬蹄,向城外奔去。
待他的馬踏出城門,莫金山與朱旭一左一右分彆點燃了堆於城門處的柴火,一道火牆突然竄起,將追來的官兵擋在了城門之內。
寧葭等一行人得以順利脫逃,向伏龍山回轉。
行得一段,忽覺馬速漸漸慢了下來,離寨中人的距離越來越長了。
寧葭尚未及開口問詢,那人忽然側開馬頭,向一側野地奔去。
“你是誰?”寧葭驚道。
“遲姑娘!”莫金山驚叫道。
“寧葭,是我。”馬上鬥笠之人小聲道。
方才城中緊張之時,未及細聽,此時這個聲音就在耳邊,寧葭是聽得真真切切的,忽覺整個世界都已消失不見,隻餘下了這個聲音,還有、身後這個人身上傳來的陣陣陌生而又熟悉的氣息。
淚水突然湧了出來。
鬥笠之人忽感到寧葭的身體在微微顫動,緊了緊攬著她的手,催動馬蹄向前疾馳而去。
莫金山忙領了幾個人徒步追了過來,但馬行何速,又兼夜色深濃,很快就看不見寧葭與鬥笠之人的身影了。
這匹馬向前跑出好一段路,又彎過幾處山彎方才在一處山坡下停下。
寧葭一聲不語,任這馬還有這人帶著她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馬蹄停穩後,鬥笠之人先下得馬來,伸手去拉寧葭。
寧葭望了望他,卻自己翻身下了馬背,道:“多謝義士相助。”
鬥笠之人揭下頭上鬥笠,露出一張清臒瘦削的臉,迎著月光可見他眼中閃爍著瑩瑩的淚光,啞聲道:“我一直都在找你,終於讓我找到了。”
“義士隻怕是錯認了人了,我並不認得你。”寧葭道。
“這裡沒有彆人,你不必害怕,”鬥笠之人道,“我已經來了,以後,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好好保護你的。”
說至此處,望著寧葭一張布滿疤痕的臉,仿佛還有些淚痕,他臉上現出痛楚之色來,啞聲道:“對不起,我來得太晚了。”
說著,抬起乾臒的右手,向寧葭的臉緩緩伸了過去。
寧葭突然背過身去:“我已說過,你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鬥笠之人奇道,“寧葭,你好好看看,看看清楚!雖然我是變了很多,你再仔細看看,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
見寧葭背對著自己,隻是沉默不語,他又轉到寧葭身前,急切地道:“我是遲凜啊!你好好看看!你不可能不認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