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皇爺爺畢竟是他的父親,也未必會真的殺了他。”寧葭道。
“皇上最後究竟會怎麼做,誰又能說得準,我想,他是不願赴這個沒有把握的賭局了。”孔懷虛道。
“那後來呢?皇上發現他的屍身不見了,有沒有再去找他?”柳重蔭道。
“他本就有心謀奪帝位,皇上又怎麼會不知?何況他身負妖力,連性子也變得如此殘虐,竟然做出此等悖逆之事,更是心驚。忽聞他屍身被盜,心中便暗自憂慮,派人四處搜尋,終無所獲。”孔懷虛道,“所以,他才會……”
孔懷虛忽然頓住不語。
“才會如何?”柳重蔭道。
“所以皇爺爺才會下旨,貶謫諸多官員嗎?”寧葭道。
“皇上隻憂心他妖力難馴,若再回淨月攪亂朝綱,恐怕浣月從此便會變成一片血雨猩風,是以才會有此一舉。”孔懷虛道,“不過,太子之死,終究是有忌諱的,此事亦不能太張揚。”
寧葭想起當時宋春桃曾言:“當日是皇太子自作孽,與陳家有何相乾”,原來竟是如此淵源。
“難怪……”寧葭道。
“什麼難怪?”遲凜道。
“沒什麼,隻是想起一些舊事罷了。”寧葭道,“皇伯父此舉,確是牽連了許多人。”
“先父等文臣倒還罷了,武將之中亦有幾人是朝中重臣,更是朗乾帝心腹大患。”孔懷虛道。
寧葭忽動容道:“當年驃騎大將軍遊虎城、懷化大將軍吳信兵敗賜死,可是與此事有關?”
“此二人當年便是擁護太子的主要武將。”孔懷虛道,“賜死一事,另有隱情。”
朗乾二十四年秋,西涼舉兵犯浣月邊境。
朗乾帝欽點驃騎大將軍遊虎城、懷化大將軍吳信等出征。
聖旨到驃騎大將軍遊虎城府上時,傳旨內侍道:“太後欲請老夫人入宮敘話。”
遊虎城命人請出老母親,送她上了朗乾帝差來的輦車。
“爹,又要出征嗎?”承妃今日回家探望生病的母親,亦在家中。
遊虎城點了點頭,道:“你娘怎麼樣,好些了嗎?”
“剛喝了藥,正睡著呢。”承妃道。
“那你就多住幾日,陪她說說話,她能好得快些。”遊虎城道。
“是。”承妃道。
是日深夜,遊府來了一個神秘的訪客。
遊虎城將來人接進書房,行了跪拜大禮,道:“皇上,有何吩咐請儘管講來。”
來人正是朗乾帝。
他並未穿宮中龍袍,隻著一身簡繡黑衣,單帶了一名內侍。
“遊將軍,國與家,孰為大?”朗乾帝道。
“老夫自披上這一身軍服,便早已以國為家了。”遊虎城道。
“國以何人為主?”朗乾帝道。
“皇上,此話怎講?”遊虎城道。
“一個國家須要上下一心,方能保得百姓安居樂業。”朗乾帝道。
“是。”遊虎城道。
“此次西涼征戰,隻許敗,不許勝。”朗乾帝道。
“皇上……”遊虎城驚道。
“吳將軍跟你是老朋友了?”朗乾帝又道。
“有些交情罷了。”遊虎城道。
“吳將軍的性子,你應該了解了。”朗乾帝道。
“略知一二。”遊虎城道。
“那就要仰仗將軍了。”朗乾帝道。
“不敢。”遊虎城道。
“令堂今年貴庚?”朗乾帝道。
“六十又三。”遊虎城擦了擦額頭的汗道。
“孤王看她身體健朗,當能長命百歲了。”朗乾帝道。
“多謝皇上吉言。”遊虎城叩頭道。
“將軍保重。”朗乾帝說罷,起身出門而去。
朗乾帝走後,承妃自暗處走出,忙進書房內扶起父親。
“你怎麼來了?”遊虎城見她在此,吃了一驚,額上冷汗尚在。
“爹,彆去!”承妃道。
“女兒,”遊虎城忽然用力抓住承妃雙肩道,“此事千萬不可向任何人說起,否則、遊家就全完了!”
“爹……”承妃道,“我去求皇上,或者讓太子去求他……”
此時二皇子殷穆仁已封了太子。
“你要是還、還念著這個家,就什麼都彆說、什麼都彆做!”遊虎城沉聲道。
承妃滿眼含淚,呆呆地望著他。
“聽懂了嗎?”遊虎城厲聲問道。
“聽、聽懂了……”承妃含淚點頭道。
不久,西涼傳來兵報,浣月軍兩次交戰不利,損傷過半。
朗乾帝聖旨到邊關,將參戰將領驃騎大將軍遊虎城、懷化大將軍吳信兵敗賜死,其他諸將凡十數人,或降職、或革去不用。
聖旨到,吳信第一個“騰”地站了起來:“竟然下這種鳥氣的旨意,老子我現在就打回京城去!”
“吳將軍,不可胡言!”遊虎城連忙製止他道。
“遊將軍,我們在邊關拚死賣命,這鳥皇帝一張廢紙,說殺就殺,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吳信兀自嚷道,“兄弟們,都跟我反了!”
下麵軍士中亦不乏憤懣不平之人,便有數人附和。
“願跟我吳信反回京城的,都……”吳信喊道。
他話尚未完,卻忽然頓住。
一把利劍,自他背後穿入,直從胸前透了出來。
吳信艱難地側過身子,看見遊虎城就立在自己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