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庭穴?”幽絕道,“我該怎麼做?”
“朱厭與你的意識爭奪絕非尋常,僅僅針灸,並無濟於事。”鄭得道,“但如果將我特製的銀針埋入你的神庭穴,它就會在你神識混亂不清時不斷刺激你的穴位,讓你保持清醒。”
幽絕聞言不由得喜出望外:“銀針何在?”
鄭得走到桌前拉開一個抽屜,取出了一個小巧的木盒打開來,裡麵就躺著六支比頭發絲還細的銀針。
比尋常的銀針也要短上一大截。
幽絕驚訝道:“這些銀針,都是為了抑製朱厭特意製作的嗎?”
“這些銀針我都用特製的藥水浸泡過足月以上。朱厭若果真失控,恐怕馳天莊難逃大禍,所以我不得已研製了這種銀針。”鄭得道。
“那現在就可以用了嗎?”幽絕問。
鄭得手拿裝著銀針的木盒,卻望著幽絕搖了搖頭:“我已經儘量做得細巧,但是……”
鄭得頓了下來。
“但是什麼?”幽絕追道。
鄭得道:“腦中穴位至為靈敏。銀針入穴,被激烈的氣蘊激蕩,劇痛如裂,正是利用這樣的劇痛來讓你保持自己的意識。”
幽絕笑了笑:“不過是疼痛而已,這有何難。”
鄭得也笑了笑,撚出一根銀針,對著幽絕的神庭穴插了下去,道:“你催動氣蘊試試。”
幽絕便驅起氣蘊。
氣蘊一起,便覺腦中一陣劇痛。
越是催動氣蘊,其痛就更為劇烈。
幽絕不過催動五成自身氣蘊已經頭疼欲裂、劇痛無比。
“停下。”
忽然聽到鄭得的聲音,幽絕停止了激蕩的氣蘊。
鄭得取下了半插在幽絕神庭穴的銀針:“如今我隻插得一半,氣蘊也未過於激蕩,你已這般疼痛,若真是朱厭之力暴湧,該是何樣景象?那樣的疼痛絕非常人所能承受。”
幽絕並未言語。
鄭得接著道:“而且如果氣蘊激蕩時久,不能及時平複,一旦銀針被推離原來的位置在腦中遊走,破壞腦中血脈,更會有性命之憂。”
鄭得說著收起木盒:“這個東西,不到必要之時,還是不用為好,所以我一直沒跟你提起過。”
“多久?”幽絕道。
“什麼?”鄭得道。
“氣蘊激蕩到銀針遊走,能有多久?”幽絕道。
鄭得搖頭道:“我亦不知。”
榆兒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一路向北,竟是朝著淨月城而去。
到得淨月城南六百多裡處,開始漸漸聽到一些謠言。
“當年太子暴斃,天下人揣測無端,看來果然不簡單……”
“是啊,權利蒙蔽人心,可憐手足相殘……”
此種流言禁而不止,四處可聞。
敢到處散發此種謀逆之言,此人定不簡單。
還有不少散落的紙頁,榆兒撿來一看,上書著:“弑親忝位、永平難平;罔顧天道,天必懲之。”
永平難平?
這也是針對當今皇上的了?
不知跟幽絕的師父可有關係,但可以肯定的是,浣月國內正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陰謀。
榆兒終於來到淨月城,卻不去彆處,徑直來到了聚賢樓。
要尋幽絕,現今隻有一個辦法,就是聚賢樓的那個胖子戚如歡。
他與幽絕必有聯係。
栗原曾道他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出去一次長遊,不知是去往何處。
但如此規律地長遊,必然有什麼去處。
縱然他所去之處與幽絕無關,但至少這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可能與幽絕有關聯的人。
自己這模樣,那個胖子戚如歡恐怕還有些印象。
何況,他那個師父的探子不知在何處出沒,自己總要當心些。
是以進城前,她特意尋了件白底竹繡的男衫穿了,發髻也換了束冠。
這一身男裝,倒也俊秀。
收拾妥當,便在聚賢樓附近的街邊茶攤上,尋了個隱蔽些的座位坐了,望著聚賢樓進進出出的人。
坐得一個多時辰,果見那個胖子戚如歡出現在門口。
這戚如歡倒在。
榆兒每日裡便隻緊盯著他。
白日裡有時在聚賢樓打理樓中事務,有時便在聚賢樓後自家院中逗鳥、釣魚。
或有賓客來訪,陪坐一回;或有邀約,出門會些朋友。
其來往之人,不乏高官厚祿者。
然而這其中,並沒有半點兒幽絕的消息。
他就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榆兒無事之時,常將那隻竹蜻蜓拿在手中翻看。
它還一如當日在唐伯院中撿到時一般,碧綠青翠。
不論你在人間何處,隻要你還活著,我就一定會找到你!
而馳天莊內尊主也收到了玉溯使者語事鳥的消息:方榆兒在淨月城盯著勿橫。
侍立一旁的子卿道:“看來方榆兒是想找到幽絕。不知是為了欺騙冰芝一事而來問罪尋仇,還是她對幽絕還不死心。”
“不論是為了什麼,看來她與幽絕情根未斷。”尊主道。
“不知道幽絕作何想法,會不會做出對馳天莊不利的事來。”子卿道。
尊主輕笑道:“我早已說過,他永遠是我的人。”
他立身而起,伸出一指,語事鳥飛來落於他指上。
尊主令道:“讓勿橫帶方榆兒來馳天莊。”
語事鳥得了指令,撲打翅膀飛起,穿出窗外,向馳天莊外飛去。
幽絕在莊內園中修習。
銀白的光芒比之先前已經又有了不小的增進。
朱厭譏笑:“這點修為算什麼?”
“幽絕。”
是尊主的聲音。
幽絕收了氣蘊,回身見禮:“師父。”
尊主向他走近:“這氣蘊之法,是誰授與你?”
幽絕跪倒在地:“幽絕隻是擔心朱厭懲凶傷及師父才有此修習,與他人並無關聯。”
尊主望了他一回,露出一個微笑:“為師知道你是一片孝心,怎會責怪於你?起來吧。”
“多謝師父。”
幽絕這才起身來。
榆兒跟了戚如歡數日,這日,戚如歡終於有了些不同。
收拾了行裝,坐上了馬車,一路出了淨月城。
他終於要出城了嗎?
榆兒連忙跟上他。
戚如歡坐著馬車,不疾不徐地走著。
榆兒在後,也不敢騎馬,全靠兩條腿跟著,還得提防不被他發現。
雖然自己四百年修為,不可能輕易就被發現,但是躲躲藏藏也挺費事。
何況戚如歡坐在馬車裡,風吹不著、雨淋不到,閒著沒事兒還出來曬曬太陽。
榆兒在外風吹日曬也就罷了,碰到下雨、尤其是下大雨,躲也沒處躲,還得緊跟著馬車,不能弄丟了那個胖子,好不狼狽。
馬車向東南走了七日後,果然來至隱州。
榆兒心中更是歡喜。
戚如歡下了車,讓車夫自去,自己踱進酒樓飽餐一頓,方才踏著方步出來,徒步走出了隱州城門。
榆兒自然一路跟著他。
出了城門,戚如歡往東行了四、五裡,忽然加快腳步,身形如飛。
榆兒吃了一驚!
這胖子平日裡隻是個養尊處優的樣子,真沒看出來,他竟然還有這等功夫傍身!
這死胖子果然不簡單!
榆兒連忙加快腳步,保持一段距離緊緊地跟著他。
戚如歡向東走得一段,又折向北行,漸漸走入深山之中。
榆兒緊隨其後,絲毫不敢鬆懈。
戚如歡到得一處山腳,開始向山上飛步走去。
來到山腰之處,漸漸放慢腳步。
榆兒便也放慢腳步,看他如何。
山間本就涼意深沉,況值冬日蕭索之際,此時山間霧氣沉沉,可見之處不過五尺。
隻見戚如歡踏步如常,走得幾步,忽消失不見。
榆兒忙趕上察看,在戚如歡消失之處抬眼望去,隻見蕭木深深,白霧繚繞,全不見他人影,亦無房屋牆垣,連半片瓦也未曾望見。
耳邊飛鳥啼鳴之聲聲聲清亮、連鳥兒扇動翅膀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這戚如歡難道會遁地飛天之術?怎地這麼一個人眨眼之間就這樣不見了?
連一絲氣息也尋不到?
榆兒在山間四處找尋,毫無所獲。
又來至戚如歡消失之處,仔仔細細地搜尋。
忽見地上躺著一根折斷的樹枝。
回想戚如歡消失之時,似乎曾聽到樹枝折斷的細碎聲響。
榆兒便將腳踏上那根斷折的樹枝,一邊彎下腰去察看青草覆蓋的地麵,想要找尋蛛絲馬跡。
她方低頭下去,突然感到一股力量擠壓過來,心中大驚,忙躍起身來,向一側躲開。
待她站定身子再看時,眼前的景象讓她目瞪口呆。
方才還是野木叢生、荒無人煙的山野中,竟赫然現出一座雕梁畫棟、飛簷青瓦的莊院來!
此時自己正站在這莊院的大門之外!
上有一塊蟠龍雕金匾額,書著“馳天莊”三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