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毅拿在手中,看了一回,道:“這匕首上所刻是何字?”
匕首刀鞘上所刻“寧”、匕首首身上所刻“葭”,皆是篆字。
“小棠所學有限,並不認得。”寧葭道。
梁毅反複驗看罷了,向寧葭道:“要單說這把匕首的樣子,倒確是跟三公主的緝拿令上畫的匕首很是相像。”
“是嗎?那真是挺巧的。”寧葭道。
“遲姑娘這把匕首是從哪裡得來的?”梁毅道。
“我在山中摘野菜的時候,無意間撿到的,見它精致可愛,就收著了。”寧葭道。
“原來如此。”梁毅道,將匕首遞還與寧葭,“想是那些官兵隻顧著撈些獎賞,就不管不顧地把你當成三公主了。”
“恐怕是了,倒是連累了大家,真是過意不去。”寧葭道,仍將匕首收好。
“這倒沒什麼過意不去的,那些家夥什麼事兒乾不出來?”梁毅道,“這把匕首倒有些神力,遲姑娘就好好收著吧。”
“是啊,多虧了它。”寧葭輕聲道。
前麵六順拉著桃葉,跟另一個三十餘歲、手拿板斧的男子說講得正熱鬨。
他似乎已忘記了昨日離家時的傷心。
桃葉的臉上亦帶著寵愛的微笑,聽他在一旁聒噪個不休。
寧葭他們跟著梁毅爬到山頂,來到一個簡陋的木柵前。
“遲姑娘,到了。”梁毅道。
“二當家的回來了?我這就去稟報。”一個瘦小的短衣人迎上道。
寧葭、桃葉、六順隨梁毅來至一處屋內。
當中擺放著一把半舊的大木椅,左右一溜各擺著四五把舊木椅。
不一會兒,一人自左側小門走入。
此人約莫四十歲上下,粗眉深目、方臉直鼻、精神矍鑠,見了梁毅等朗聲道:“二弟辛苦了。”
“大哥,我把遲姑娘他們安然帶回來了。”梁毅道,又轉身向寧葭等道,“這是我們的大哥,也是我們全義寨的大當家。”
“在下莫金山。”來人拱手道。
“大當家的。”寧葭、桃葉向他拱手道。
“是遲姑娘和桃葉姑娘吧?”莫金山向寧葭道。
“正是。”寧葭和桃葉道。
“好,歡迎你們來到我們全義寨,以後,這裡就是你們的新家了,都不必拘禮。”莫金山道。
“新家?”寧葭、桃葉奇道。
“你們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青雲村暫時是不宜回去了,就先在我們全義寨住下吧。”莫金山道。
“大當家,請問您是聽誰說起我們的事的?”寧葭道。
“這個嘛,以後自會知曉,小棠姑娘不必著急。”莫金山道,亦與梁毅一般口吻。
寧葭便不再追問。
當日,寧葭、桃葉、六順便在全義寨住了下來。
雖然隻是簡陋的一間茅草覆頂的木屋,但亦能遮得風雨,避得春寒,況且床鋪、被褥雖然破舊,卻也都齊全。
莫金山又遣人送來了米糧菜蔬、再無不妥了。
是夜,寧葭仍與桃葉一床睡了。
已近四更,寧葭卻毫無睡意,披衣坐起,悄悄摸下床來,獨自一人坐在門前,望著稀星點點的夜空發呆。
“小棠姐姐。”桃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道。
“桃葉?”寧葭回頭望她道,“你怎麼不睡了?”
“睡不著。”桃葉道,在寧葭身旁坐了下來。
“在這裡、睡不慣嗎?”寧葭道。
“我還是第一次離開家、睡在彆的地方呢。”桃葉道。
寧葭聞言,默然一回,輕聲道:“對不起……”
回到浣月之後,我竟什麼都沒能做。
寧葭心中滋味難以言說。
“這是哪裡話?”桃葉道,“多虧了小棠姐姐,不然我恐怕……”
寧葭卻向她搖了搖頭,欲言又止,頓了一回方道:“離開青雲村,很不習慣吧?”
“也許有一天,我們還可以回去的。”桃葉向她微笑道。
寧葭望著她柔和的笑臉,亦回了她一個微笑,點頭道:“一定會的……”
兩人肩靠著肩默然坐了一會兒,桃葉忽輕聲問道:“你先前說的錯誤,是什麼意思?”
寧葭想起來那個時候自己確實說過,望了望桃葉,慚色道:“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失去過一個人,一個於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而失去她的原因,就是因為我竟然從未想過、保護她才是我最應該做的事……”
“那個人、是小棠姐姐的朋友嗎?”
“她、是我的姐姐……”寧葭輕聲頓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桃葉道。
芳綺被帶走前淚光淋漓的臉、望著自己與芳容時不舍、卻又含著無數囑咐的眼神,無比清晰地浮現了出來。
見寧葭不語,眼中似有淚光,桃葉試著問:“那個人、怎麼了?”
“她死了……”
寧葭低頭擠出這一聲道,淚水滾落出來。
“小棠姐姐……”
“當我看見她的墓碑,我才知道、自己竟然犯了這麼大的一個錯誤……”寧葭含淚道,“而為了忘記這個錯誤,我甚至——都不允許自己去想起她……”
“小棠姐姐……”桃葉雙手扶著寧葭的胳膊道,“我不問就是了,你彆再傷心了。”
“傷心?”寧葭搖頭道,“我根本沒有資格為她傷心……”
“你不必這麼自責,或許有什麼誤會呢。”桃葉道。
“沒有誤會,”寧葭道,“是我錯了、我錯得無可換回……”
桃葉望了寧葭一會兒,道:“也許、我應該謝謝她,雖然我從沒見過她。”
“謝謝她?”寧葭奇道。
“因為她,所以小棠姐姐你才這麼拚了命地保護我和六順,我們才能逃過這一劫。”桃葉道。
寧葭輕輕摸了摸她額頭上的傷口:“還疼嗎?”
桃葉笑道:“早就不疼了。”
寧葭也微笑著望了她一回,轉頭望向遙遠的稀星,緩緩道:“本來你和六順可以一起在青雲村過平靜、安寧的日子,沒想到、最後卻變成了這樣……”
“這樣也挺好的,我看這個寨子裡住的都是好人,我們在這裡也會很開心的。”桃葉道。
寧葭不忍再言其他,隻向桃葉微笑著點了點頭,再次轉頭望向無垠的夜空。
荀老爺他們已經到遲越了嗎?
那些從死城的恐懼中逃出來的仙樓人,他們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