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大梁都城,預閣宮
廣場上旌旗飄飄,預閣的預字旗和禦直閣的禦字旗交錯聳立,旗布迎風呼呼,吹得獵獵作響。
在廣場邊緣處站著數百名按刀站立的預靈衛,神情肅穆,數十位夫子和教習站在預閣宮旁,雙手垂立,望著下方三百二十二名白袍紅邊肅立的弟子臉上是難掩藏的喜色。
“這一屆的苗子不錯,交到你的手裡,你可得好好愛護他們。”預閣宮內,副閣主顏師道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殿前使,神色凝重地囑咐著。
“老師放心,內禦直不做罔顧人命之事,以前不會做,現在也不會。”殿前使嚴肅地點頭道:“隻是,國之大事,不敢惜身,若需吾等獻身,吾等亦不能推脫,望老師見諒。”
“此是自然,每年都這麼囑咐你,興許你也聽厭了,但老夫依舊不得不提,怕得就是你身居高位太久了,腦裡隻有君上天地,忘了你手上幾千禦直皆是人命,他日遇事,一慍而上,以至惹出禍事,故而不得不提,你莫怪老師。”
“老師嚴重了,內禦直是大梁的內禦直,可也是我手底下的人,每一個我都奉若珍寶,若非這些年九州表麵平靜,實則暗流湧動,我寧願這些禦直就這樣無所事事一輩子然後參加..咳咳。”
殿前使忽然乾咳了幾下隨後正色道:“但請老師放心,我自擔任殿前使以來雖不敢說每策均是無錯,但為了一個任務枉顧底下禦直性命之事卻從未做過,以前是,現在也是,未來依然。”
“那便好,那這些娃娃交給你,老夫也就放心了,交給你們,老夫也就放心了。”顏師道撫須頷首道,後半句的目光卻是落在身著指揮使袍服的三道指揮使況苦禪,五道指揮使第五破虜和六道指揮使葉宜中身上。
幾人先後俯身行禮:“顏公放心。”
“好了,老師,就說到這裡吧,外麵那群小毛孩怕是等不及了。”又囑托了一會後,看著時辰差不多了,閣主便從從位置上站起來笑道,身後的四位長老也先後起身。
一眾人便跟在兩位閣主和殿前使身後朝著門口走去。
當一行人出現在預閣宮門前時,早已等候多時的一眾夫子、教習、預靈衛和底下的三百二十二位即將成為禦直的準直還有在遠處遙遙眺望著的一年生,二年生紛紛行禮。
“閣主安好!”
上千名靈者的問好聲氣勢衝天,響徹淩霄。
閣主帶著眾人回禮,隨後便直起身子,緩緩地環視著底下那三百二十二名即將成為禦直臉上帶著或多或少的激動的準直們一周,忽地卻久久不語。
下方的準直們先是一愣,但看見了平日裡愛嬉戲怒罵如老頑童那般模樣的閣主眼裡分明有些了淚花,那激動的心忽然也平靜了下來,數百人在風中肅立沉默著。
良久,閣主開口了,言語裡有些嘶啞:“娃娃們,今天,是你們進入預閣的第一千零九十四天,晃眼間,三年寒暑已過,回想當日你們進入預閣的場景,卻仿佛還如昨日那般曆曆在目。”
“對靈者而言,三年光陰不過眨眼,可對於老夫這個閣主來說,每年的這個時刻,卻是我最難過又最欣慰的時候。
很漫長呐,真的很漫長,百年前老夫便站在這裡,百年後老夫還在,在這百年間老夫已經記不清送走了多少屆的預閣弟子。
看著他們成為預閣弟子,
看著他們成為準直,
看著他們成為了禦直,
看著他們從什麼都不懂的少年,成為了獨擋一麵的存在,
由一個懵懂的靈者成為了替九州百姓牧守一方的鐵壁。
他們不過十七八歲便要肩挑重擔,飲風露雪,用自己並不寬厚的肩膀,並不高深的修為,甚至並不出色的靈技為大梁,為百姓擋住了這世間最黑暗的一麵。”
“他們是你們的前輩,也是你們的師兄師姐,更是我這個預閣閣主的心頭肉。
他們也同你們一般曾站在此處,興奮不已地看著老夫,老夫亦和百年前一般,心情複雜地看著你們,希望你們在內禦直裡平平安安就好,碌碌無為一輩子,興許並非什麼壞事。”
閣主絮絮叨叨地說著,底下的準直們卻一聲不吭地注視著台上的這位老者,目光所至,皆是澄明。
“嗬嗬,是不是有些喪氣,覺得閣主說得讓人有些失望,居然不是為你們打氣鼓勁,不是希望你們在內禦直裡青雲直上,在靈界闖下赫赫威名。”
“老夫想啊,可老夫又自私了點。”閣主笑了,笑得很慈祥,和平日裡見到的那位古靈精怪的老頑童簡直判若兩人:“百年間,從老夫手上完成修習加入內禦直的娃娃們又何止數千,可如今他們大多,卻是不在了。”
“他們之中,有些人走的時候才不過十九,加入內禦直也不過兩年,有些才恰好十八,成為禦直不過數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