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兒!是菀兒嗎?!”
原本尚且在族碑之下一如在神山山腳低頭祈禱的二人忽得抬起頭,臉上已然顯露出道道細密皺紋的婦人恍然間抬起頭來,望向了無聲無息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三人。
看著那已然轉過身來的那一對夫婦,藥菀的雙腳卻好像沉入了鬥氣大陸之間的萬仞千山一般,再無法動彈。
修長的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蕭炎的衣角,久久未曾出現過緊張與窘迫填滿了心頭,更是叫人不知所措。
藥菀下意識地想要躲在蕭炎的身後。
她不知道自己對於這兩位將自己帶到了鬥氣大陸之上的人究竟應該抱有什麼樣的情感。
隻是事至如今,說這些到底也來不及了。
“菀兒——我的菀兒——”
雖說修為因為鬥帝血脈的緣故如今已然成為天地之間的至強者,可說到底,她也不過隻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婦,時隔多年,如今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女兒,終是上前一把抱住了本要後退的藥菀,一時間哭得泣不成聲。
蕭炎適時地鬆開了藥菀的手,任由她生母緊緊擁抱著。
對於這眼前婦人的樣貌,藥菀依舊記得,那並不是自己主動記住的,而是自己與生俱來的強大靈魂讓自己銘刻下了誕生之後的諸多回憶。
這僅僅隻是在出生之時驚鴻一瞥的婦人,藥菀對她,並沒有對待母親那樣熱烈又真摯的感情。
這是實話,一如昔日向蕭炎所袒露的那樣。
眼前的婦人對自己來說是一個本該熟悉的陌生人,卻因為機緣巧合,使得彼此血親,形同陌路。
這是藥菀對蕭炎、也是對自己的回答。
可是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在她泣不成聲地抱住自己之時,她本該因為陌生而略有些抗拒的心,卻也不由自主湧現出了一抹惻隱之心。
這並不是血脈作祟,而單純隻是覺得,大概是母親擔心的表情都是類似的。
帶著一絲無奈與輕歎,以及那湧上心頭的惻隱之心,在藥母抱著她痛哭之時,藥菀的動作略顯僵硬地輕輕抱住了她,而後拍了拍她的後背。
“……好了,莫要耽擱菀兒。”
半晌,反倒是藥父開口說道,隻是藥母難耐這多年來母女分離的苦楚,一時間情難自已,不管是藥菀自己,還是蕭炎與藥丹,都沒有嘗試阻止她的意思。
“伯父,不必阻攔伯母,伯母與菀兒母女重逢難得,就讓她好好發泄一下吧。”
蕭炎輕歎,這世間苦楚,也莫過於骨肉分離,便是菀兒這情況尤為特殊,亦是如此。
“你是……”
藥父微怔,卻也明白眼前之人究竟是誰。
畢竟藥族裔民雖然是個相對獨立於藥族的社會群體,在除去為藥族提供新生血脈以外的地方基本上很少會有接觸,但有關於藥族廣為流傳之時,藥族裔民倒是也都聽聞過一二。
而像是前些年聲名大噪的大小姐與姑爺之名,自然也在裔民之中廣為流傳。
也正因如此,藥父藥母也不算是對於藥菀的近況一無所知。
先是當初的成人禮、招親儀式、藥族大典之類的諸多大事,他們皆有耳聞。
直至後來某一日,他們及其他們的血脈親眷,在某一日迎來血脈覺醒。
其實不光是他們,幾乎所有的藥族裔民都在轉眼之間從原本的毫無修為者突破成了鬥師,鬥者則蛻變為了大鬥師,即便是體內血脈枯竭,注定此生都無法覺醒的他們,亦是能夠得到如此的蛻變。
而他們,則是此次血脈覺醒最大的獲益者。
蕭炎也趁機與這位自己實際上的嶽父大人閒聊了幾句,方才知曉他們曾經也隻是普通的裔民,生來的意義便是繁衍生息,延續血脈。
無論是他,亦或者是藥母,幼年都未曾被選中,也正因如此,他們回到了神山山腳,同此處的百萬計的裔民一般,重複著無數祖祖輩輩所被賦予的使命。
而即便是在無從覺醒的血脈之中,也存在著些許差異,一戶誕下子嗣的數量都會因為血脈的濃度而受到限製,以免出現無法避免的血脈劣化的情況。
若是子嗣得以被選中,也自是父母憑子貴,一步上青雲。
雖然也不至於真有傳言裡那般誇張,但自此衣食無憂,得到一些額外的補貼倒是尤為正常。
藥父藥母這一家,自然亦是如此。
換言之,自然也不存在什麼藥族強奪裔民子嗣的事情發生,便是真有血脈合格者放棄離開神山山腳的資格,藥族也同樣會接受這些新生兒的願望,並且讓他們同父輩們一樣,生存、繁衍、死亡,成為藥族血脈輪回之中的一環。
隻是這樣的事情很少發生,藥族裔民,也儘數視誕下子嗣,成為真正的藥族之人這件事情本身為榮,並且充滿了渴望。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莫過於如此。
但藥父藥母這一家有尤為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