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執梳好像把一輩子的情商都拿過來用了,說起話來滔滔不絕:“我說呢,我說你怎麼每次和我說話,和其他人說話不一樣,那叫什麼來著……挖苦!挖苦我是不是!”
她氣急,胸口都忍不住上下起伏,情緒的翻江倒海像是布下了天羅地網,讓她無處可逃,隻能無聲地淹沒在這場浪濤之中。
“你是一個神經病!我和她根本就不認識,你憑什麼因為長得有一點相像就莫名其妙地這樣對我?”
她的語氣幾近於質問,本就明亮發脆的嗓音在濃稠的黑夜裡窄得像刃,能劃開人的皮肉,聽著很不舒服。
但是那利刃現在狠辣地紮進了召扼雲的心臟,壓抑酸澀的陣痛在胸腔鋪陳。他幾次三番地張嘴,眼睛死死地盯著麵前因為怒氣口不擇言的女孩,他一向會舞唇弄舌,現在卻感覺那股陣痛都蔓延到了喉嚨,堵得他要呼吸不過來。
宋大小姐從小到大從不掩蓋情緒,愛憎分明,她剔透漂亮的眸子被月亮滄冷的光滲透出了濃鬱的委屈和憤怒,嗓音都帶著顫:“我知道你從小到大很不容易,我知道你從小就幾乎算是無父無母,我知道你的繼母對你很差勁,我知道你的繼母的孩子是沈鐘爾…”她一遍一遍地陳述自己的所知,每一個字跳出來,她都愈加難過於自己的第一次情感傾覆的一敗塗地:“所以你以為我為什麼對你好呢?為什麼讓你來我家呢?為什麼不喜歡沈鐘爾呢?”
宋執梳已經很久沒有嘗過哽咽的滋味了,所以當眼眶酸澀時, 她的話也被悲傷模糊得不清,像是遮月的片片烏雲,輕,卻壓抑。
“但是我…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對我,和你對沈初不一樣,我又不是傻子,你以為我感受不出來嗎?”
她高傲地揚起了頭顱,是一個很優雅的弧度,但是與此同時,星星捕獲了兩顆在冷月如霜下,瑩瑩如螢火的淚珠。
如果剛才的召扼雲似乎心亂如麻,說不出話,那現在看到宋執梳的眼淚後,他的大腦直接宕機,壓根無法思考。比起她的聲聲詰問,她的眼淚更讓他心如刀絞。
他控製不住地朝他走去,可天性自卑敏感,又生怕自己的靠近令她無所適從。如此,召扼雲進退兩難,眼神緊緊鎖著她臉頰上的淚痕,姿態放到了最低,低聲求到:“阿梳…彆哭了…你彆哭……”
他越是這樣,宋執梳越是淚如決堤,她的腦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步步逼近:“召扼雲,就因為沈初和你的母親相像,你就可以對她很好。就因為我和你的繼母的一絲絲相像,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戲弄我是嗎?其他人怎麼看我我無所謂,那你呢?我對你的話在你看來都是笑話是嗎?”
召扼雲渾身無力,他想搖搖頭,他想說不是,他想輕輕地抱抱她。但是他卻惶恐地發現,宋執梳現在的眼神出奇得清明和冷。
他突然心涼,指尖微蜷:“不…”
“召扼雲,”她打斷他,聲音恢複了不可一世,又添上了斬釘截鐵的斷定:“本小姐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青年瞳孔猛縮,身形一晃,孤瘦的影薄得像紙。
他費力地搖搖頭,那邊宋執梳繼續開口:“你可以繼續住在本小姐家,但是等你有所作為的那一天,雙倍奉還。如果沒有那一天…”她逆著月光,緋唇輕扯,眸色淡漠:“就當是本小姐做慈善。”
說完這些,她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背挺得很直,像蝴蝶隱入暗色,不可琢磨。
召扼雲全身發冷,遏製不住地佝僂了腰,最後搖搖欲墜地蹲下。
他大腦一片混沌,感官正在經曆前所未有的遲鈍。他不知道這些陌生的反應是什麼,隻能被動地承受著,消化著。
時間從發間流梭,他埋首在指間,木木地囁嚅了句“阿梳”。
兩滴晶瑩從指縫中落下,打濕了天邊的雲彩。
…
那一邊,白團子有點擔心[宿主,你這樣刺激他,他萬一黑化值高了怎麼辦?]
就像是回答他的擔憂一般,提示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