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氣氛沒有剛剛的火、藥味重了,可神樂的目光卻依舊落在奈落身上。
奈落到底想做什麼?
就這個問題,奈落其實也答不出來。
他自己也不能明確地知曉自己的目的,哪怕是已經順著眼前的情況做出了部署。
看似穩坐蓮台,實際上他連自己想要什麼都沒有明確。
不過...
死去的人就該安靜地一直躺在墳墓裡。
他在心裡呢喃著。
桔梗是,菖蒲也是。
隻是這樣的想法是不能讓神樂知道的。
麵對神樂對自己計劃的詢問,奈落道:“隻是想解決掉她身邊的那個男人而已,至於那個女人,她不會死的,如果死了,那就代表她不是菖蒲,那麼自然也就無所謂了。”
“...”
就在這時,遠遠的有人走了過來。
是之前替奈落找人的那位家臣。
神無退回屋子,神樂靠著牆,而奈落則恢複成了柔弱的模樣。
其實奈落的臉和落日城原本的少城主是不一樣的,可那家臣卻完全沒覺得有哪裡不對的樣子。
“人都已經帶來了。”
奈落側目,眉目溫和。
“聽說秋吉也帶回來了個女孩是嗎。”奈落指的是菖蒲。
垂著頭的家臣頓住,“...是。”吧。
想到集塔喇苦,家臣唇角抽了抽。
他是真的覺得秋吉在胡鬨,可對方信誓旦旦地說他找到的人一定就是少城主的夢裡之人。
本來家臣還想和奈落私下裡先提起這件事的,結果誰知道對方居然主動詢問了。
不會真的是吧...
“明天把那個女孩子安排在顯眼的位置。”奈落柔聲道。
“昨日夢裡她給我拖了夢,應該是她了,隻是為了再確定一下,明天還是將人一起看了。”
家臣:“...”
奈落:“怎麼了?”
“不...沒什麼...我知道了。”
...
落日城的夜晚也是熱鬨的。
在這個妖怪遍地的時代,人類是弱勢的一方,像有些村子裡一到晚上連點火光都不敢露,生怕惹來了妖怪。
但落日城不一樣,事實上隻要是有法師巫女守著的城池都是。
大妖怪不屑去找他們麻煩,而小妖怪又惹不起,正好卡在了中間點的他們活的肯定要比小村子裡的村民要自在些。
哪怕月亮都已經高掛在半空了,街道上還是被燭光和火光照的明亮。
街道上來往的人群臉上都掛著輕鬆的笑意,交談著。
但這些都和菖蒲,以及其他被帶進城的女孩子們沒有關係。
奈落讓人給她們安排的院落都很僻靜,晚上也沒什麼娛樂活動,菖蒲很早就睡下了。
然後她做了個夢。
她夢到人見陰刀,那個最初陪在她身邊的人類。
他向她伸出了手,白皙的手指看起來依舊溫暖。
他試圖如以前那般將菖蒲摟在懷裡,撫摸著她的毛。
他說:“乖乖,過來。”
見菖蒲沒有回應,他又歎息了聲,那雙漂亮的眉眼裡滿是憂愁,“還在生氣我殺了你的事嗎...乖乖,我不想你死的,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也想照顧你,直到你自然老去...可是我活不到那個時間了,你看,沒有我在,他們都想欺負你。”
“我一直在看著你,我也知道你怨我,你那麼依賴我,可是我卻殺了你...那時候的你是可以反抗的吧,可是你卻陪著我一起死了。”
“你是愛我的不是嗎,你回來,陪著我,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我們離那些人都遠遠的,就像以前...沒有那些人的以前,我們可以再一起坐在院子裡,我喂你最喜歡的小魚乾,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準備,你想要什麼也都可以。”
“我們還可以一起曬太陽...”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語氣溫柔的一如既往。
人見陰刀和自己的父親關係並不好,母親也早早的就死了。
他唯一在意的也隻有一隻貓。
那是他在一個雨天,從城池幾個頑皮的小孩子手裡救下的。
那群小孩子指著貓說它是妖怪,他們看到了。
可是人見陰刀看到的隻有在濕漉漉的草地裡瑟瑟發抖的小奶貓。
它小聲地叫著,聲音都啞了。
它和他真的很像。
而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也隻有這隻貓了。
黑暗中的菖蒲一直愣愣地站著,像是被陰刀描述的畫麵給觸動了。
有黑色的像是鎖鏈一樣的東西纏繞住了菖蒲,它們在試圖把菖蒲往更深的黑暗中拉扯。
而菖蒲卻沒有反抗...她想到了以前。
她那時候其實是想活著的。
她真的想活的。
可是她不想看到這個漂亮的人類露出失望的眼神,所以她收起了爪子,由著對方捅死了她。
隻是死後她又後悔了。
死後的地方太黑了...她還是想活下去,那個時候她每天都在黑暗中祈求著,誰都好,來救救她就好了。
但她又沒有因為這個恨過人見陰刀,她知道他不是惡意的,他很愛她。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希望他的乖乖能好好活下去的。
他隻是太愛了,就像保護欲過剩的父母,擔心沒了自己孩子會受欺負。
菖蒲是理解他的,所以...她隻是覺得自己不欠他了而已。
但對於之前和他相處的時光,卻是菖蒲最舒心的。
他尊重它,喜愛它,無論它做出什麼事,它都會溫和的笑笑,也不會讓它受一丁點的委屈。
它不喜歡乾的事,他從來都不會勉強,也不會強硬地要它做什麼。
明明它隻是一隻貓而已,他卻真的有在拿它當成一個孩子去對待。
他是那麼的愛它...隻有他是真的無條件地在愛它...
宛若惡魔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發出誘惑的低語。
其實活著也沒什麼好的,她又沒什麼在意的人...活著好像也沒什麼意思。
奈落不相信她,想要她死。
伊爾迷或許喜歡她,但是他更想要的是一個名叫“菖蒲”的聽他話的傀儡。
神樂...神無...好像是奈落的人...
富江...她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的很好...
至於其他人...要麼陌路了,要麼就是有仇的。
隻有人見陰刀...隻有他了...
腦子裡好像糊成了一團,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可是又想不出來。
腳步隨著鎖鏈拖動的方向移動著。
一步兩步...
身後突然傳來了水聲。
菖蒲回過頭。
是集塔喇苦,他蹲在桶旁邊在洗著青菜。
頭頂的藍毛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了晃,菖蒲清楚地看到上麵禿了的一小塊。
是她揪禿的。
他當時直接呆住了,捧著自己被揪掉的小藍毛縮在角落裡“哢噠哢噠哢噠”著。
看起來可委屈了。
菖蒲唇角揚起。
這憨憨。
身上的鏈子斷的乾淨,菖蒲轉身往集塔喇苦身旁走。
時不時地又有黑色的鏈子想要纏上她,但是卻都掉落了下來。
聲音又在耳邊響著。
那聲音說菖蒲和集塔喇苦才認識多久啊,她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情況嗎,知道他可靠嗎就過去...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堆。
隻是不同於聲音,那鏈子卻越來越無力,等菖蒲走到集塔喇苦的身邊時,黑暗褪去,周圍的環境也變得正常了起來。
院子裡,集塔喇苦還在洗著菜。
菖蒲過去打量了下。
洗的還是蠻乾淨的嘛。
“那今天晚上煮青菜湯吧,還想吃什麼自己去挑,不過不要吃魚了...”
天天吃,她都吃膩了。
雖然她是貓,但她也想換換口味。
“哢噠?”兔子?
菖蒲捏著下巴,“兔兔那麼可愛...抓兩隻。”
“哢噠。”好。
他應了聲,起身就要去抓兔子,菖蒲坐到集塔喇苦的位置,垂著眸子繼續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