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久不出門的世家話事人,都因此難得聚在了一起。
京郊博陵崔氏名下的綠穀山莊,桃紅柳綠春意盎然。其中,山莊裡淩虛閣依山而建,雕梁畫棟無比精致,站在其上可以俯瞰整個山莊的百畝桃林,是個觀賞春景的絕佳去處。
但眼下這些正在淩虛閣煮茶閒談的人們,半點心思都不在這曼妙春光上。
“沒想到小皇帝還會來這麼一招,不愧是先帝的種。”弘農楊氏的當家人楊鮮於一聲冷哼。
“小皇帝年僅十三,身邊除了那幾個老學究,也沒半點勢力。能做到這一步,算得上是個人物。”博陵崔氏崔明望低頭吹了吹手中的茶盞,慢條斯理道,“前幾日他剛剛破解了鄭基和趙王的聯手合謀,讓霍廷昱和鄭基直接對上,老夫還以為小皇帝被霍廷昱所欺瞞,一心偏著他。今日才發覺,小皇帝明明是把霍廷昱當做擋箭牌,想私下裡發展自己的勢力。”
“這般聰慧,還真讓人有些坐不住。”永嘉王氏王皓苦笑道,“我現在有幾分擔心,小皇帝選上隋陽,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
“難說。平陽侯府那邊還沒弄明白隋陽到底是怎麼入了小皇帝眼的。”崔明望皺了皺眉頭,“按照常理,小皇帝不該知道他的身份,兩人之間也不應該有接觸。但我們現在這位陛下,很明顯不能以常理視之。”
“當年廢太子巫蠱之禍時,小皇帝的生母趙嬪才剛剛入宮,等到小皇帝出生時,廢太子的墳頭草都長了好幾年了。趙嬪身世低微,除了臉一無可取,又死在小皇帝登基的前麵,不可能有機會知道廢太子案遺珠之事。小皇帝身邊沒有能詳細知曉當年廢太子壞事的人物,趙嬪也沒什麼人手留給他。先帝爺倒是留了幾個輔政大臣,現在這幾個天天都在吵,恨不得生吞了彼此。我實在想不到,小皇帝哪裡有可能知道隋陽的身世了。”王皓愁眉說道。
“話雖這麼說,但老夫還是不放心。”花白頭發的崔明望算是幾人中的頭領,眾人素來都信服他的話,“本來鄭石二人、霍廷昱乃至小皇帝三方如何爭鬥都不關我們的事,但現在小皇帝拉隋陽入局,形勢就有些不妙了。眼下並不知道小皇帝隻是看中了隋陽這個人,還是這個人暗地裡的身份,或者是這個人背後的我們。”
聽到這裡,眾人不由心裡均是肅然,如果小皇帝不僅知道了隋陽的真實身份,還意在他們幾大世家,那就不妙了。但小皇帝不過是個十三歲的稚子,當真能猜到這麼多?
看到周圍人半信半疑的表情,崔明望悠悠一歎。
範陽盧氏盧琦神色一肅:“光介兄還請直言。”
“老夫已經寫信給了本家,但路途迢迢,一時半會還得不到那邊的回複。”光介正是崔明望的字,他慢慢說道,“自小皇帝登基以來,老夫還沒怎麼正式拜見過這位陛下。算來過幾日便是宮裡的春宴,老夫打算派不成器的二子文舒去看看。”
眾人聽著他的話,不由心念一動。世家各自分布在大靖疆域裡不同的郡縣,但為了獲得先機以及親近權勢,大多會派得意子弟在京中長期擔任官職。今日長談的這幾位,除了楊鮮於是弘農楊氏的家主外,都是和崔明望一樣的家族京城話事人。連身為目前崔家家主親兄長的崔明望都已經寫信給了本家,那麼他們也要和本家好好商量這件事了。
隋陽本就是大靖幾大世家聯合掌握的秘密,也是本家無比看重的希望。既然眼下隋陽被小皇帝看中,更令他隱隱歸順了紫微宮,這麼大的變故,他們是瞞不住的,本家自然要知曉。不然,幾大世家籌謀了十幾年的大事,不能就這麼不清不楚地湮滅。
此外,世家眾人都自恃身份,自先帝死後小皇帝登基,宮裡的宴會都沒去參加過,要麼是請病假推脫,要麼是派自家不中用的小輩前去。崔文舒已經是崔家京城這邊內定的下一任話事人,日後會繼承崔明望的爵位和官職,他出席小皇帝的席麵,已經算是崔家難得的誠意了。看來,他們也要重新選個合適的人選,去見見小皇帝了。
眾人正想著這次的春宴自己家裡派誰去參加比較好,就聽到所有人中最年輕的潁川陳氏陳瑜說道:“諸位,我陳氏子弟尚幼,看來此次春宴,璿之隻好自己去了。”
陳瑜陳璿之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座中唯一一個可以和崔明望相提並論的存在,聽得他這麼說,眾人都無比慎重起來。
潁川陳氏名師輩出,僅京中分家,就不知道有多少少年英才。這般情況下,身為京城主事人的陳瑜居然決定親自去參加小皇帝的春宴,可見陳瑜對小皇帝的重視。
眾人心中一凜,不由重新預估小皇帝的手段。
看來,這個小皇帝,當真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