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紫微宮何其尊貴,妃嬪都不得夜棲紫微宮,陛下這麼做豈不是有違組訓,有損皇家威嚴?”石康不等小皇帝回答,就劈頭蓋腦大段大段勸誡道,“先賢曾言‘國之興衰,視其威柄可知矣。’是以祖宗家法不可違,宮中法度不可免。所謂子道修者仁之本,家道正者禮之源,而君道之立則又天下大義所由定。陛下當謹守法製,務振紀綱,以致太平。陛下應——”
“石大人飽讀經書,不知可記得,亦有先賢曾言‘三代不同禮,五霸不同法’。”小皇帝出口打斷了石康名為勸誡實則訓斥的話,他並沒有順著這個話題繼續和石康辯論,而是慢悠悠道,“朕本來是心疼隋愛卿每日既要去羽林軍履行公務,又要回紫微宮稟報軍情,才想著尋一方便之所,省得隋愛卿晨出夜回,甚是辛苦。既然石大人認為,隋陽不宜住在紫微宮,但朕實在見不得他奔波辛苦,不如由朕下詔,令羽林軍拱衛紫微宮。如此既可以令隋陽不再奔波,也可遵守石大人所言的祖宗家法。石大人覺得可好?”
石康聽得此話,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羽林軍雖然說是天子親衛,但並不拱衛皇宮,宮中隻有霍廷昱的禁軍。羽林軍多在天子出行,如祭天圍獵等出宮事務時,才會跟隨天子之後,伴架隨行。如果小皇帝真的下旨,將羽林軍調到紫微宮附近,那可真的就是大事了。
不說彆的,現在的紫微宮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內侍真的聽小皇帝的話。如果羽林軍來到紫微宮,那隻怕到時候小皇帝身邊就會被保護得如鐵桶一般,什麼勢力都插不進,小皇帝想要乾什麼也就簡單多了。哪怕是小皇帝親自下令在紫微宮將他和鄭基拿下,也不是不可能。
將羽林軍調入宮內,此事雖然聽來荒謬,但近來小皇帝出招多不按常理,或許會真的這般做。石康膽戰心驚地想著,打定主意不能讓小皇帝這麼做,於是又隨便找了個話題引開,再也不提不讓隋陽夜宿紫微宮的事情。
小皇帝冷眼看著石康滿頭大汗的樣子,也配合他說起了彆的話題。等到淩初忙碌一天再次出現在紫微宮的時候,內侍們已經按照少年帝王的吩咐,給他在外間布置好了床榻等一乾器物。
淩初不禁驚喜萬分:“陛下——”
“謝恩的話就不必了。”小皇帝抬手製止了他的感謝,“隋大人,今後朕的安危就全部靠你了。”
“陛下放心,臣必定儘心儘責儘忠職守,保護陛下高枕無憂。”淩初跪下,恭恭敬敬說道。
淩初上輩子已經坐擁帝位,如今還願意以臣子禮儀真心對待小皇帝,倒真是不錯,淩肆忽然浮起一個幾分促狹的笑容:“隋愛卿,朕覺得,你似乎應該抽個空回平陽侯府看看。”
淩初聞言一愣,他這幾日剛接管羽林軍,事情眾多,的確把平陽侯府忘記了。
淩初自打算遊曆江湖以來,就沒怎麼在平陽侯府住過。今日他剛一進門,得到消息的平陽侯隋不移就匆匆趕到,將淩初直接帶到了自己議事的小書房。
平陽侯隋不移礙於淩初的身份,不敢訓斥,隻能委婉勸道:“少爺,你怎麼入了宮,還當上了羽林軍的統領?”
“之前皇帝下旨說要清除京中遊俠,李大哥他們心裡慌得很,他們中隻有我一個熟悉宮廷,我就自告奮勇決心去宮裡探探真假。沒想到我躲在紫微宮裡,正好撞見霍廷昱這個賊子出言不遜,一時激憤之下就站了出來。小皇帝喜我公正忠心,就問了我姓名,沒想到轉頭就封了我官職。”淩初半真半假道。
隋不移皺著眉聽完,他將淩初從小養大,也對他的脾性知道幾分。淩初自小就有幾分嫉惡如仇幫扶弱小的習慣,做出上麵所說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看來,小皇帝將羽林軍交到淩初的手裡,當真是個意外。隻是不知道淩初是怎麼想的,萬一他真的對小皇帝抱有同情,一心為他著想,那就麻煩了。
“少爺,你身份尊貴,我也不便說些什麼。但你要記得,就是小皇帝的母親趙嬪設下毒計,害死了你的父王母妃,你可千萬不要被小皇帝所欺騙。”隋不移歎著氣道,“你彆看他年紀小,實際上鬼主意多得是。你既然為他做事,遲早要對上霍廷昱,霍廷昱心胸狹窄,慣會隱忍,隻怕你已經被他惦記上了。”
“霍廷昱這種威逼主上的亂臣賊子,其罪當誅。”淩初想到前世小皇帝淩肆就是死在霍廷昱的威逼之下,不由怒火中燒。
“少爺!”隋不移本來打算勸淩初離小皇帝遠點,卻沒想到淩初一心向著小皇帝,頓時眉頭緊鎖,“那霍廷昱出身卑賤,就是踏著主子爺的屍骨爬上來的,淩肆的母親更是主子爺出事的罪魁禍首。他們二人如何爭鬥都是惡有惡報,少爺不該在這兩人身上浪費自己的心思。”
“侯爺此言卻是錯了。”淩初搖了搖頭,“不說彆的,父王出事時,他都還沒有出生。就算趙嬪犯了天大的罪過,也輪不到他來償還。更何況當年的事情如今難得有人清楚,把所有罪過推到一個稚子身上,何其不公又何其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