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窮(三)(1 / 2)

會麵地點並不在潁川陳氏京中的宅子,而在陳瑜的私宅,或者準確而言,是他名下的山莊棲碧。

京郊城外,夏秋之交,正是天高氣爽的時候。

棲碧山莊內有一處小型瀑布,瀑布邊有一小亭,此刻小亭內,陳瑜和霍廷昱對坐。

耳邊流水潺潺,麵上微風輕拂,端的是一派風流之地,但霍廷昱卻半點沒有欣賞的心思,他沉聲問道:“不知大鴻臚今日請在下來此,是為何事?”

陳瑜麵上帶著微笑:“璿之隻想和大將軍做個交易。”

“願聞其詳。”

“鄭大人和石大人老眼昏花,近些年竟然一直想推動先帝時期的察舉製,令地方官吏推舉當地的人才,再統一招來京城考核,如果結果滿意,就可留任朝中。”陳瑜笑容不改,絲毫不顧及眼前人的出身,隻是隱隱多了一份嘲諷之色,“但兩位大人並不知道,寒門難出博學之士,就算少有才乾之人,也有品性卑劣之憂,此舉除了勞民傷財,對江山社稷並無好處。”

霍廷昱也是出身寒門,並且比起鄭基和石康,門第更低,也更令朝中百官鄙夷。此刻聽到陳瑜這麼說,心中不由冷笑,麵上卻一言不發,低頭觀察杯中茶水,來掩飾自己真實的想法。

“所以,璿之和眾人都覺得,大將軍比鄭石兩位大人,更適合掌握朝政,匡扶社稷。”陳瑜接著說道,“今日請大將軍來此,就是為了商議合作之事。”

“合作,都是需要誠意的。”霍廷昱抬頭,直視陳瑜道。

他並不意外世家會選擇站自己這邊,因為一開始他就隻管兵權,不管政事,世家和他合作會得到朝廷力量上的大肆擴張。相反,如果鄭石兩人上位的話,他們不僅不會讓世家得到好處,更可能傾向於如先帝一般打壓世家。

雖然先帝死後,鄭石兩人安分了一段日子,但隨著他們權勢逐漸穩固,小皇帝也漸漸長大,就和先帝一樣,動了壓製世家的心思。這種情況下,世家當然會選擇自己。但霍廷昱並不是傻子,他不會白白給世家做嫁衣,他要清清楚楚從世家這裡撈來好處。

陳瑜聞言麵上並不驚訝,隻雙手合掌輕輕拍擊三下,就見亭子外侍立的隨從轉身帶了早已等候在一邊的兩個人進到亭子裡。

霍廷昱定睛一看,認出其中一個似乎是自己死對頭石康手下的人。

“一點誠意,還請笑納。”對上霍廷昱詢問的眼神,陳瑜解釋道,“說吧。”

“小的姓常名浩字舒然,是石大人府上的幕僚,但平時不怎麼受重用,一般和門客住在一起。”這人頭發半白,一身儒生打扮,慢條斯理說道,“不過舒然略有幾分急智,得了二公子青眼,平時多有照拂。”

常浩嘴裡的石家二公子,就是小皇後石瑛的父親,霍廷昱聽到此處,不由專心致誌聽他說話:“二公子雖然官銜小,但因為是皇後娘娘的父親,也得了封戶,但二公子因自己沒有爵位在身,時常抱怨,言語中也多次對皇帝陛下不敬。”

“有一次,二公子參加宮宴,在殿上得了陛下的賞賜,回到府裡就對我們說‘與我婿飲,大樂’!還有幾次——”

“挑些重要的。”陳瑜微微皺眉,將茶杯重重在桌上放下。

“是是。”常浩連忙閉嘴,頓了頓才說,“舒然幾日前和二公子喝酒,聽到了二公子的醉話,他說——”

“殺霍,廢帝,立幼主。”七個字一出,殺氣撲麵而來,哪怕霍廷昱早有準備,都不由倒吸一口氣。

陳瑜麵色不變,隻將眼神轉向另一個人,那人身材壯碩,武官打扮,說起話來也言簡意賅:“鄭某是鄭大人旁支,在德安長公主府當值。月前,長公主府長史令我從府中侍衛裡選些好的,訓練出一隊三十人的精兵,說稍後將有重用。”

“等到昨日,長史才悄悄告之,過幾日主上會在花園裡辦滿月宴,要我帶著人守在花園邊上。宴會中途,主上會以不勝酒力先行告退,等到主上轉過影壁牆,一班奏樂的就會將原本的曲子‘春江花月夜’換成‘秋夜吟’。而這個時候,我就要帶著這三十人殺進園子裡,務必要除去大將軍。”說到這裡,這個人低頭頓首,很是謙恭。

“你既為鄭家的旁支,怎麼不幫助主家,反而把他們和你家主子的計劃都和我說了?”霍廷昱眼睛死死盯著他,想看出什麼。

“大將軍放心,主家既然要做注定失敗的買賣,還會連累九族,我也不能不為自己做些打算。”那人恭敬回答道。

見霍廷昱麵上再無疑問,陳瑜才輕輕笑道,“不知道這點誠意,大將軍能否滿意。”

“大鴻臚出手,自然不同凡響。”霍廷昱點點頭。

“大將軍果然爽快,既然如此,璿之就再送大將軍一點誠意。”陳瑜笑容不改,眼中鋒芒畢露,“眼下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道宮門,據我們所知的,就有朱雀玄武兩道明確已經落入隋陽的掌握之中,剩下的,怕是也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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