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初遠遠瞄了一眼,隻見小皇後並沒有醒來,她似乎陷入了噩夢之中,眉頭緊皺,嘴裡還不住喊著不要不要。再到後來,兩行清淚流下,隻聽她小聲呼喚著:“肆哥哥,肆哥哥——”
淩初微微抿唇,隻看見小皇帝衣袖一動,安撫性地將小皇後的手指圈入手中。因為這幾天的緊張形勢而被強壓下的兒女私情,不受控製地浮上心頭,想到自己說不出口的表白,淩初不由心裡一痛。
他還不能完全信任琉璃瓔珞兩位女官,便強勢將兩人帶著一起離開廂房,隻留下小皇帝守在昏迷的小皇後身邊。略一思索,淩初招來自己帶進鳳儀宮的一個隨從,令他守在廂房門口,看著兩個女官,保護好小皇帝。
淩初私自離開,不僅僅是因為私情,更是關係到大局。
眼下鄭石兩家在鳳儀宮製造的殺局已解,淩初就不得不考慮到另一個敵人——霍廷昱。
他前世並沒有經曆過這一場叛亂,隻是從旁人口中聽說了此事。隻說那一夜,德安長公主府血流成河,霍廷昱劍鋒直指少年帝王。
他在有著前世記憶的基礎上,針對霍廷昱的勢力,對自己的兵力一再規劃,一心要保小皇帝安危,把霍廷昱繩之以法。於是淩初入宮前就命人監視著德安長公主府,稍有風吹草動,拿了他令牌的楊搏就會帶著羽林軍直插入皇宮。
鳳儀宮的夜色越來越深了,淩初心裡越發焦躁不安。
天邊驀然亮起火光,而火起的方向,正是淩初精心培養的羽林軍營地。
他心頭不詳的預感更深,此刻他無比後悔,他就應該不顧一切,早早把羽林軍調入宮城。哪怕最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他也願意承擔所有罪責,總好過現在坐立不安。
什麼動靜都沒有的深夜令他生出毛骨悚然的寒意,淩初環顧四周,麵色鄭重,不出意外,今夜和他一起奮戰的就隻有從羽林軍帶出的這幾人了:“所有人都做好戒備,把劍抽出來,一場硬戰就要來了!”
“諾!”
在屬下忠心的回答聲中,淩初手持利劍,站在鳳儀宮前,身姿筆挺。
他不曾回首看一眼,但眼中早已亮起堅定的光芒,堅毅而勇敢。
淩初知道,他所效忠的君王和深愛的人就在身後,他會如曾經的誓言一般,用生命保護那個人的安全。
淩初預料的不錯,不到半刻鐘,霍廷昱就帶著本應駐守外城的左右監門衛,包圍了鳳儀宮。
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計劃中勤王的羽林軍卻遲遲沒有到來。
或許,他們永遠也不會來了。
遠遠的喧囂聲越來越近,隱隱藏著兵戈鐵甲之聲,淩初看著點點火光,橫劍身前。
霍廷昱騎著高頭大馬,身披金甲,在大批軍士的擁簇下奔襲而來,身後的士卒如流水般漫延開來。
淩初眼中閃著跳動的火焰,整個人的思緒卻冷靜無比,無論如何,他都要守住這鳳儀宮的大門。
一聲輕微的吱呀聲,打破了淩初冷靜的心,他驀然回頭,鳳儀宮的殿門從內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陛下,你快回去!”
“你攔得住他嗎?”出來的人正是小皇帝,他麵容平靜,神色淡淡,“該回去的是你。”
“陛下!”淩初聲嘶力竭,肝膽俱裂。
“隋陽,回去。”小皇帝輕輕閉上眼,又很快睜開,仿佛下定決心一般,“霍廷昱要針對的,是朕,不是你。”
“君憂臣辱,君辱臣死!”淩初眸中含淚,“隋陽說過,定會和陛下生死相隨。”
“所以你現在就不聽朕的話了嗎?!”小皇帝厲聲喝道,“如今大勢已去,你再不退下,朕也保不住你。”
“陛下——”
“退下!”
正說話見,霍廷昱已經趕到鳳儀宮前,他勒住駿馬抬眼望去,隻見鳳儀宮殿門大開,小皇帝長身玉立擋在眾人身前。
“霍大將軍,久違了。”小皇帝身著素色常服,肩上隨意披著件黛綠雲紋的織金披風,明明身處燈火之中,卻清冷得如冰雕雪塑。
小皇帝的麵色依舊如往常一般冷漠,還帶著生來的高傲睥睨,曾經讓霍廷昱一度心裡發虛的眼神,如今卻看得他心頭火熱:“陛下深夜恭候霍某,實在是榮幸。”
霍廷昱拾階而上,步步逼近,被小皇帝強行擋在身後的淩初眼中幾乎都可以噴出火來。
“客人到訪,主人自然要儘一儘禮數。”不同於淩初憤恨和懊惱的眼神,小皇帝眼中是看淡一切的鎮定與從容,“霍大將軍無需見怪。”
“既然陛下這麼說,那霍某就放心了。”霍廷昱誌得意滿,一拍手,身後人捧上了兩個布巾包著的木盒子,“臣得知,鄭基石康二人有不臣之心,意欲犯上作亂。因時機緊迫,臣不得不擅自行動,未得聖旨先行誅殺逆臣。”
士兵們將木盒打開,盒中鮮血淋漓,裡麵盛的正是鄭基和石康兩人死不瞑目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