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做出這個決定,翟光明是頂著巨大的壓力的。
畢竟這涉及到很多教學工作的調整,雖然星期一下午本來就有一場自習課,但一節課四十分鐘,而一場比賽算上傷停補時則是九十分鐘呢,這意味著一定會有一堂正常教學課要受到影響。
最後還是翟光明用個人威望強行決定了這事兒,至於那些受到影響的教學課,在之後找自習課補回去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為東川中學足球隊加油。
畢竟自習課又不是隻有下周一的下午才有,但東川中學足球隊能夠打進全國大賽決賽可就隻有下周一才能看得到。
優先哪個?還用討論嗎?
聽到從公告牆那邊傳來的歡呼聲,翟光明布滿皺紋的臉上出現了笑容。
※※※
胡立新站在小區門口的崗亭中,對每一個從他麵前經過的業主抬手敬禮,重複著那就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幾乎都成為了條件反射的:“晚上好,歡迎回家。”
站完這班崗,等自己的同時吃完晚飯再來替自己,他就可以下班了。
然後騎上電瓶車回家,和老婆吃一段簡單的晚飯。晚上睡覺之前,趁著兒子不在家,和老婆做點什麼……
就這麼過完美好的一天。
這時一個中年人與一個穿著東川中學校服的孩子從外麵走過來。
胡立新知道這是誰家的孩子,他認識他們,但他們應該不認識他。
他的目光在對方的東川中學校服上短暫停留後就挪開了。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自己兒子的同班同學,但他並不打算讓對方知道這一點,也不讓自己的兒子知道這一點。
他不想自己兒子的同學知道兒子有一個在他們小區做保安的爸爸,那樣的話,他會怎麼看胡萊?會不會嘲笑胡萊,會不會瞧不起他,排擠他?
畢竟大家都在同一所中學上學,但有人的爸爸能夠住在高檔小區裡,而有的人爸爸卻隻能在這座高檔小區裡做保安。
看到他們來,胡立新抬起手敬禮。
就在他要習慣性致以回家問候的時候,他聽到那位穿著東川中學校服的少年對身邊的中年男人說道:“對了,爸,你知道嗎?我們學校發生了一件大事兒!學校足球隊竟然打進了全國大賽的決賽!而且為了給校隊加油,下周一有兩節課直接不上了,改成了看比賽直播!你說誇張不誇張……”
少年興奮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們已經穿過了門口的閘機,走進了花園一樣的小區裡。
直到他們走進去,胡立新的那句回家問候也沒說出來,他保持著敬禮的姿勢,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懷疑當中。
儘管沒有任何證據,但他卻憑借直覺,意識到這個東川中學的學生所說的事情和自己的兒子應該有關係。
很簡單,這段時間兒子一直都不在家,他媽媽說是去參加一個科技小組的社會實踐活動了,去年也參加過一次,所以胡立新當時是沒懷疑的。
儘管今年出去的時間比去年要久一些,妻子也說隻是因為每年社會實踐活動時間都不一樣。
抱著對妻子一貫的信任,胡立新全都相信了。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可能被騙了。
他的兒子,應該不是去參加什麼科技小組的社會實踐活動,而是去踢這個什麼全國大賽了吧!
隻是他還是不明白,自己那個連平路跑步都能摔跤的兒子是怎麼進入校隊的。既然這支球隊有實力參加全國大賽的決賽,按理說就不應該能夠看得起自己兒子啊……
想到這裡,他回頭看了一眼門衛室中一邊吃飯一邊看手機的老範,少見的出聲催促道:“老範吃完了嗎?”
“馬上好,馬上好。”一邊說著,老範一邊收回盯著手機屏幕的目光,然後把不鏽鋼飯盒裡的最後一口米飯刨進了嘴裡。
接著他收起手機,用手背擦了擦嘴,就從裡麵跑出來,笑著對胡立新說:“這麼急著回家,弟妹給你做了什麼好吃的?”
胡立新擠出一絲笑容,沒有回答同事,就把站在崗亭上歡迎業主回家的工作交給了老範。
然後他轉身掏出了手機,打開瀏覽器搜索“全國大賽、東川中學”,一條貼吧的帖子排在了搜索結果的第一位,還配上了圖片。
“胡萊為東川中學‘偷’來了一個決賽機會!”
都不用點進去看圖片了,就憑著標題上的名字,胡立新就能百分之百確認,自己的兒子,是真去參加了全國高中生足球錦標賽……
他的臉瞬間陰沉下來,仿佛日全食時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