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族小獸人塔裡克呼出長長的一口氣,跑了十條街的他已經累壞了。
看著他靴子之間的深紅地磚,從小村莊來的犬獸人花了一些時間習慣它,那些獅子獸人會裝飾一切東西,從烹飪到建築等一切事物都要多花一點時間,不過這非常值得。
在金獅城,就連街道也是藝術。不像他的故鄉簡樸村莊。
塔裡克低頭或看著上方的戰士雕像行走,無論以哪種方式,他都會發現一點莊嚴色彩。他開始思考,城市就該是這個樣子。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這和被燒毀的家鄉沒有半點區彆。
從沿著河的城市遠端突然傳出爆炸巨響,那正是戰況最劇烈之處。
塔裡克忍不住想起節慶日,許多遊行隊伍阻塞了磚砌大道,還有歡呼的人群聚集在小街上。節慶鐘聲轟隆地響徹全城,一種高亢明亮的狂樂聲音驅動著空氣中的音樂並與之交纏。
當這個從小村來的窮孩子第一次經曆節慶時,他感到不知所措;但很快他便愛上它了。與家鄉的沉悶儀式不同,金獅城內的節慶充滿了熱情與活力。年輕的犬族獸人從未居住在如此靠近眾神的地方,而且他也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愛那份親近度。
對金獅城來說,那聽起來就像個節慶日,隻不過群眾是以哀傷的逃亡歡呼,轟隆與爆炸聲響也不是煙火炸裂,而籠罩著城市的巨大黃金樹虛影將大地撕裂造成的破壞。
隨著每個人,甚至包括塔裡克轉頭望向遠處的災難,逃亡隊伍騷動也跟著停止。
不停翻騰的藍色水晶發出奇異的光芒躍上空中。城裡有一整區都燃燒著火焰。
塔裡克能夠看見一個閃耀的形體在烈焰中央移動著,這場大火的火焰吞噬了那依然聳立的紀念碑。
神廟,市場,雕像它們隨著震動而崩塌,接著另一聲咆哮撕裂天空,一團煙霧與火焰刺穿了沿著河排列的城區。
塔裡克在他們逃跑的同時回頭張望,他和母親衝散了,母親應該在後方。
“媽媽!媽媽!媽媽!”嘶喊著他的親人姓名。
他看見遠方的身上長滿藍色結晶的亡靈,他知道與他們交手必死無疑,但若他沒找到母親的話,那麼他寧願死去。
塔裡克大喊一聲。他脫隊了。
“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兒子”當母親這麼說的時候,他變得更相信這將會成真。比起其他的一切,這感覺起來更為真實。
“家人代表著,不會有任何人被拋棄。”
而現在她卻消失了,他跟著一群人奔逃,心因恐懼而跳得飛快。
然後有人開始尖叫,長結晶的獸屍們像亡靈軍團一樣高舉著劍、斧頭,與刀自四麵八方湧入他們的街道,殺死了他們後方的許多人。
金獅城正在燃燒,而死者們則湧上街道。
但今日,在染血的紅磚道上,他竟覺得眾神十分遙遠。
今日鳴響的與喜慶日敲響的是同樣的鐘,隻不過它們現在發出的是警報聲。
塔裡克急忙穿越城市街道,在他前進時一路推擠穿過逃難的群眾。
吃力地前進,衣服就已被汗水浸濕。從這場大混亂中聽見的少數激勵叫喊聲並沒有使他振奮;相反地,它們聽起來就像單薄絕望的哭喊。
不停推擠奔馳的群眾驚慌底下隱藏著一種更為駭人的恐懼——
這不隻是一場攻擊行動:這是戰爭的開始,而且他們正在潰敗。金獅城可能會凋亡,隨之而滅的就是整個獸人帝國。
他越往相反方向跑,群眾就愈少,而打鬥的聲音就更明顯。他也發現更多屍體。
一開始,是早期慌忙逃難時被踐踏至死的殘破人形;然後便開始遇見血跡斑斑且長有藍色發光水晶的亡靈,包括士兵與市民。
廢棄的市場廣場中。翻倒的攤位與看台讓顯眼的香料、水果,和蔬菜散落於地。在一個食品小販的推車翻倒之處,一場小火正舔舐著一間店麵的焦黑遺跡。人們忙於逃難,將一切拋在後頭。
塔裡克試著不去看那堆倒在廣場中央小型噴泉旁邊的屍體,市民與士兵都有。
碎片在被烈火激起的熱風中飄動。死亡的狼族戰士屍體隨便地散落於廣場遠端,他們的屍體上插著許多獅族的箭柄。
塔裡克不記得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隻記得自己不停地奔跑,他的恐懼容不下其他任何思緒,他第一次發現犬族獸人能跑這麼快。
家人。
家人代表著,不會有任何人被拋棄。
他不間斷的重複這句話,他嘶喊著,狂亂地轉動他的頭,急切地想瞥見母親的身影。
父親很早就死了,母親告訴塔裡克,他父親死在戰場上,是英雄。
塔裡克不是英雄,他不夠強壯,他並不擅於打鬥,而且他從來就不勇敢。他隻想攢夠了錢,讓母親過上好生活。
這不容易,他還欠白色的虎族傭兵戰士很多很多錢。而且對方有能力找上門來。
在那裡!他衝刺穿越荒廢、破損的廣場,絕對不會弄錯!母親那棕黃色的頭發以及連身裙。
在塔裡克跑到她身旁的時候,他看見聚集在她兩側的一群身上長滿藍色晶體的亡靈。
塔克克知道這不可能發生,知道他能夠靠近她,母親會回應他,他們仍可能在一起。
在母親轉過頭的同時,他停了下來。
她的雙眼,那雙美麗眼睛裡的棕色,已經被一道冰冷的藍色光芒取代。
她凝視著他,在那道注視中毫無感情可言。
長滿晶體的亡魂複生者們圍了上來,塔裡克沒有足夠的力氣尖叫了。
當刀刃將劃破他的肌膚的前一瞬。
嘩——
他母親的頭飛了!!!
戰斧一閃而過,鬥氣如同山岩般防禦,被藍色晶體複活的僵屍持續猛烈攻擊包圍著力量護盾,但卻徒勞無功。
來的獸人保護者十分高大,而且他有著寬廣、強壯的肩膀以及一個戰士的胸膛。
家人。
家人代表著,不會有任何人被拋棄。
西卡留斯看見一個在街道中央哭嚎的孩童。
他很清楚,他曾見過他的孩子一次,就在幾個月前的一次獅族酒會上,他喝了不少,而這孩子是負責倒酒的服務生。
人們死於一開始的襲擊中,人們死於奔逃尖叫的過程中,人們死於向神明祈求的時候。
那些複生的亡者像是熊族民間傳說的僵屍,殺了所有人,他們的刀刃利爪尖牙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