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將近,諸位先仙師與弟子浩浩蕩蕩的去了會仙台,雲浮仙山門下弟子成千上萬幾乎皆都到場,將整個會仙台占滿。
小謝親自帶著葉玄寧從那人山人海中過來,穿過議論聲不斷的眾人站在了那會仙台之上。
她當著眾人之麵開口道:“葉玄寧所犯之罪我不再贅述,今日他自領責罰,望雲浮山所有仙師、掌門、弟子,引以為戒。”她沒看葉玄寧跨步下台,落坐在了掌教之位。
那天色昏沉,陰雲壓頂,戌時一到,便有弟子擊響那報時的鐘鼓,鐘鼓之聲悶沉沉的響過山巒殿閣,林中飛鳥忽然驚起無數,逃竄上陰沉沉的天際。
“戌時已到!”賀桐緊蹙著眉頭開口道。
眾人屏吸凝視。
葉玄寧站在那玉台之上,輕輕合上了眼,抬起手掌聚出白光一片,正要逆行靈氣灌入他的天靈蓋之中——
就聽山林之中驚鳥悲鳴,一片陰雲瞬間從遠方逼來,有人急喝一聲道:“住手!”
是謝丹華的聲音!來的好!
隻見那陰雲之中忽然散下一道紅光,急促的擊在葉玄寧的手掌之上,擊破他掌中的白光。
葉玄寧手掌一抖,眼前便有一人從陰雲之中落下,落在他身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師父!”
是謝丹華,四個月沒見她也憔悴不少,鬢發被風吹的散亂。
“我來救你了師父!跟我走!”謝丹華攥緊他的手腕就要拉他走。
賀桐起身拔劍喝道:“你這邪魔之徒居然還敢來!你還嫌害得玄寧仙師不夠嗎!”他怒然就要衝過去。
小謝卻伸手攔住了他,望著那會仙台之上的陰雲蹙了眉頭,“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有人在陰雲中“嘖”的一笑道:“我的丹夕小妹妹一眼就瞧見本尊了。”一人從那陰雲之中飛身降臨,輕飄飄的落在謝丹華身側,一襲紅袍,帶著特製的白玉麵具,瞧著謝丹夕道:“好久不見啊。”
小謝的眉頭一瞬間蹙緊。
兩邊的仙師紛紛驚然起身,“魔尊???”
這樣的打扮,這樣的麵具和這一身邪魔之氣除了魔尊還有誰?況且他還自稱本尊!這世間隻有魔尊會如此自稱了。
“什麼?他是魔尊?!魔尊不是已經死了嗎?”弟子被仙師們驚的一陣騷動。
小謝卻盯著那人手指一緊,拔出腰間的佩劍豁然上前,她快的仿佛一道驚鴻,那紅袍之人腳後跟還沒站穩她就已經風一般衝過來,一道寒光揮下,直刺他的喉頭。
他慌忙抬手一擋,卻見那小謝虛晃一招,左手中的光劍一刹爆出抬手就斬在他的額頭之上,那一劍又恨又快,她一斬之後足尖踹在他的肩頭飄然回身,落回了原地。
這一招左右開弓,隻是眨眼之間她已站在原地,握著劍光凜凜的弱水,衣袂飄飄道:“他不是。”魔尊絕不會這樣稱呼她,他更不會聯合謝丹華來與她為難,絕對不會。
那人臉上的白玉麵具猝不及防的被斬成兩半,在她落回的一刻應聲裂開掉落在地,他那張煞白的臉就暴露在了眾人眼前。
“白無垢!”眾人盯著他驚呼出了聲。
那站在謝丹華身邊冒充魔尊的人正是白無垢。
那白無垢眉心被小謝的劍光劃破,血從額頭留下,他用手指抹下,放在唇邊輕輕舔掉,盯著小謝好不掃興的道:“一眼就認出我不是魔尊,看來你這位冰清玉潔的女仙師與魔尊了解深入啊。可惜,本還想將你哄到手來玩玩的。”他唇角沾著鮮血,盯著小謝的一雙眼滿是黏糊糊的邪佞,“不過也沒關係,等將這葉玄寧抓回去得了脫胎換體之法,我便是你喜歡的魔尊大人了,到時候你我一起雙修豈不快活?”
“住口白無垢!休要再次汙言穢語玷汙丹夕掌教!”九峰那女掌門先聽不下去的拔劍。
賀桐也怒氣騰騰的道:“來的正好!今日將你與這逆徒謝丹華一塊鏟除了!”
幾位仙師與弟子揮劍便要上前去,隻見那白無垢獰笑一聲道:“今日就不陪你們玩了!”他一抬手,那陰雲忽然從天而降,從那陰雲之中蜂擁出臭蟲一般的僵屍與魔修,將他們護在中間,擋住了眾人。
白無垢與那謝丹華道:“帶上你的老相好,咱們先走。”
小謝握著劍沒有動,反而抬手攔下了賀桐一眾,命弟子後退,不要上前。
眼見那玉台之上謝丹華拉著葉玄寧要隨白無垢要卷進陰雲之中離去,眾人急的咬牙切齒,卻不得號令不敢妄動。
“師父我們走!”謝丹華緊拉著葉玄寧,哀求他道:“求你了,隨我走吧,我已經有了……”那話斷在了她喉頭的一聲抽氣之中,她僵在那裡呆愣愣的扭頭看見那斬進肩膀之中的劍,斬情劍……寒光凜凜的映著她呆若木雞的眉眼,“師父……”
葉玄寧手腕一沉,握著斬進她肩膀裡的劍猛一用力就將她壓跪在了會仙台之上。
他這一劍連白無垢都驚了,剛要出手救下謝丹華,卻見一道白影閃來一腳將他踹下了會仙台。
小謝落在他的幾步之外抬手在唇角一豎,低聲道:“噓,不要打擾他們,等會就輪到你了。”今日一個彆想跑。
那些魔修慌忙拔劍衝向小謝。
小謝負手站在那裡看著會仙台上的兩位,聽謝丹華悲悲戚戚的叫了一聲:“師父……我是來救你的……”
“不要再見我師父,我亦不需要你來救。”葉玄寧握著劍的手指冰寒,蹙緊眉頭道:“三次,我已縱容了你三次,第一次你誤入歧途修了魔道,我不忍殺你。第二次你已成魔來迫害丹夕,我仍然念在你是我的徒兒,過錯在我,我想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可你一再的不知悔過,變本加厲,甚至勾結這吸血魔頭白無垢抓走賀桐,如今又來為禍浮雲山。”他手腕一用力將那劍從她肩頭拔了出來,鮮血落在他的腳背上,他提劍望著跪在眼前的謝丹華道:“今日就由為師來清理門戶,與你一起承擔這彌天大錯。”
他抬劍就要刺進她的胸腔之中,心脈之中,沒有猶豫,沒有遲疑,這四個月他已想的很清楚了,若非他的一再縱容,怎會有後來她的為非作歹?連累浮雲山眾多弟子死傷,甚至賀桐都險些喪命,她已成魔,與白無垢狼狽為奸,他日必定會做出殘害百姓之事,不如就及時止損,殺了她免成魔頭。
那一劍沒有半點遲疑的就要刺進她的心臟,謝丹華伸手抓住了那劍尖,可那劍用足了靈力,劃破她的手指,一瞬就刺進了她的胸腔之中。
她悶哼一聲仿佛不敢相信的低頭去看刺進胸腔裡的劍,他這一次居然……真的對她下了殺心,沒有一絲絲的手軟,血從她的胸口和指尖流出,她聽到葉玄寧低聲與她道:“你造的殺孽就用命來贖罪吧,望你來世勿要再入歧途。”
他手指一動就要將靈力注入劍身,一劍捅穿她的心臟,謝丹華卻猛地抓緊了他的手背,“不……不要……”她抬起眼來那雙眼滿是血絲和眼淚,抓著他手背的手指是熱滾滾的血。
她在他的眼前臉色蒼白的顫聲哭道:“我不能死……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葉玄寧……”
那聲音剛剛好被大家聽到。
小謝的負在背後的手指輕輕攥住又鬆了開,還好那瓶百發百中的小紅藥管用了,倒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厲害,就算和葉玄寧已經發生過關係再吃,也依然能順利受孕,可真乃不孕不育的神丹妙藥。
係統:“……宿主,您這樣太絕了吧,您這樣男女主還怎麼在一起?”
“絕嗎?”小謝望著她二人輕聲道:“當初丹夕不就是這樣被她們逼死的嗎?剖腹取子,自滅元神,那時除了陸遠,還有誰可憐過她?”她看著葉玄寧,“我希望他能做到一視同仁,謝丹夕所懷魔道血脈不能留,那謝丹華所懷他要如何處置?”
那台下無不震驚,不可思議的盯著葉玄寧。
賀桐率先忍不住,“荒唐!這邪魔之徒隨口一說玄寧仙師不要再著了她的道!你百年的修為就毀在了她手上!”
“是啊!便是她真有了身孕,可她與這白無垢在一起勾結這麼久,怎麼就說得準是誰的孩子?”那老仙師早已斷情棄愛,恨鐵不成鋼的道:“葉玄寧她是你的心魔,你當真要把自己毀在她手上嗎?”
白無垢也是懵了,她……懷了?
那些憤恨的聲音一句響過一句,令小謝想起當初謝丹夕身敗名裂之事,人是這樣落入泥地,被人猜疑辱罵,對她失望透頂,她被逼得走上絕路,自行了斷。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她就是要讓謝丹華嘗儘丹夕的苦楚。
葉玄寧僵在那玉台之上望著她,臉如死灰,她抓著他的手腕顫巍巍的哭起來,“葉玄寧……你為何還要逃避?你明明已對我動情,你也是愛我的……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承認?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我們的孩子……”她雙手捧住他的手,央求一般的哽聲道:“你就不能放下你的道,隨我離去嗎?不要修什麼仙,我們就做一對快活的夫妻,將孩子……孩子養大。”
葉玄寧手指發顫,顫的渾身在抖,他的心魔成了今生今世永遠勘不破的魔障了……
“謝丹華!你口口聲聲說愛他,卻一定要毀了他的道毀了他才罷休!”賀桐痛心疾首的道:“你可知他修行幾百年,為的就是他的道嗎!”
謝丹華跪在那裡一生的眼淚幾乎要流儘,她望著葉玄寧,啞聲叫他,“葉玄寧……你也這樣認為嗎?”
葉玄寧顫的如飄葉,喉結顫抖的卻沒有發出聲音。
她忽然就絕望了,她感覺胸腔裡的血都要流儘,她問他道:“葉玄寧,我不逼你……我隻問你最後一次,與你來我,我真的隻是你的心魔,毀了你的道嗎?”
葉玄寧望著她,聽見自己喉嚨裡乾乾啞啞的擠出了一個字,“是。”
謝丹華在那一瞬間宛如天塌地陷,心中的山呼海嘯忽然止在了那一個“是”隻下,她望著他混著說不清的眼淚輕輕笑了一下,“原來……對你來說,我追求一世,渴求一世,不擇手段也要求來的情愛,隻是你的心魔。”她顫巍巍的握住了那把劍鋒,用力撥出,忍住滿口的鮮血與他道:“那祝師父早日勘破我這個心魔,得道成仙。”
她握著那鮮血淋漓的劍猛地捅進了自己的小腹之中,用力一割,在撐不住的倒了下去——
“丹華……”葉玄寧心像是被掏出來一般雙膝一軟,伸手抱住了她要倒下的身體。
就聽她在耳側輕輕笑道:“葉玄寧,你就算勘破了心魔,也永生永世不得安寧……”她用儘力氣的抓住葉玄寧的手落在她鮮血淋漓的小腹之上,啞聲道:“你殺了你的孩子來成全你的道……”
小謝攥住了負在背後的手指吐出一口長長的氣,耳邊就想起係統的聲音:“恭喜宿主,謝丹夕的怨氣值已全部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