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一樓大堂,劉老板正在招待著衛景……其實也沒什麼好招待的,衛景在“店長”的幫助下竊取了鬼差的一條胳膊,雖然並不是所謂的異類,還是一個活人,但他現在也沒有吃東西的心情。
好在這裡也勉強能看到祠堂的方向,如果有什麼異動,他也能隨時衝出去。
看到何銀兒接起電話時,衛景就猜到了這個電話的來源,心情便放鬆了下來,因為隻要“店長”過來了,那何連生就算是厲鬼複蘇,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劉老板注意到他的姿態,放了一杯水在衛景身前,“看樣子事情解決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店長應該會過來。隻要店長在,那一切有任何的問題。”衛景十分肯定地說道。
“店長”啊?
劉老板和“店長”沒多少接觸,以前“店長”雖然來過幾次,但基本上都是何連生去接觸的。
了解最多的,還是從何銀兒的口中。
因為太平古鎮被淹,他們出不去,何銀兒便經常回來陪他們說說話,說得最多的就是和平飯店,就是“店長”。
“如果真的是店長的話,那……也挺不錯的。”劉老板點點頭。
可想著何連生大限將近,他的情緒也有些低落,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街坊,雖然有時候會產生一些小矛盾,但感情還是有的。
而且太平古鎮就隻剩下了他們這幾個人,現在還要走一個。
或許要不了幾年,太平古鎮就真的沒了,就真的……好在還有何銀兒在,那才是太平古鎮最後的希望。
兩人就這樣相對而坐,也沒有聊天,隻是時刻注意著店外的情況。
半?小時後……
“起霧了。”
起霧了。
守在祠堂外的何銀兒突然抬頭,看向四周,隻見一股白色的迷霧不知道從哪裡湧了出來,將整條鬼街都籠罩在其中,四周的視線都變得霧氣朦朧,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何銀兒並沒有慌張,因為這是“店長”到來的先兆。
果然。
望向牌坊出口的方向,一艘木船正緩緩駛來,而在這木船之上,四個紙人抬著一頂紙轎,安安靜靜地站在船上。
木船來到了水位較低的地方停下,四個紙人抬著紙轎走了下來。
它們的步子很穩,行動間紙轎沒有任何的顛簸,穩穩地落在了地上,然後朝著何銀兒的方向走來。
接近到五米左右時,紙轎的轎簾突然被掀了起來,林遠探出了腦袋,笑著招呼道:“大何!”
何銀兒明明一直盯著紙轎,可現在眼前卻莫名地恍惚了一下,就好像紙轎和紙人的分辨率強行從8K掉成了馬賽克一樣。
這種感覺讓人很不適應,有一種頭暈想吐的感覺。
可下一刻,這畫麵又恢複了正常,可再看去時哪裡有什麼紙轎和紙人,分明就是一頂複古的實木大轎,以及四個抬轎的機器人。
嗯,隻有機器人抬轎子,才不會有顛簸,這很合理。
“大何喜歡這轎子?要不要上來坐坐?”林遠很是熱情地發出了邀請,當然他是提前下了轎的,免得被人誤會他想潛規則自家女員工。
何銀兒搖搖頭,“遠哥對不起,讓你費心了,還專門跑過來看我。”
“就衝你叫我這一聲哥,我就得過來看看。就當作是家訪吧,正好我也好久沒有過來了。何大爺呢,他怎麼樣了?”
林遠也是注意到何銀兒沒有過度的悲傷,說明何連生應該還沒有死,所以也沒有太多的顧忌,直接問了出來。
何銀兒回頭看了眼祠堂,還沒來得及開口,祠堂的大門便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彎腰駝背的何連生出現,而在他與“店長”麵對麵的那一刻,他的形象也發生了變化。
嗯……
和之前的形象有了不小的出入,現在的何連生依然是變成一隻大猩猩,不過是一隻年老體衰的猩猩,周身的毛發全部變成了白色,而且一看就很缺乏營養,有一種行將就木之感。
何連生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原本醞釀好的悲傷情緒全部消失,剩下的,隻是對“店長”這毫無美感的認知的吐槽。
當然,隻能在心底吐槽,他又不傻。
“林老板來啦,快進屋坐坐。”何連生讓開了一個位置,“銀兒,還不去給林老板準備一些茶水?”
“是。”
何銀兒應聲而去,而林遠也沒有阻止,應著邀請走進了祠堂。
林遠也沒有怎麼去打量祠堂裡的情況,等何銀兒去了後堂之後,他對何連生道:“何大爺感覺身體怎麼樣?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店裡坐坐,我那兒有一位老中藥,他的醫術很不錯,或許他可以幫忙調理調理。”
老中醫,張伯華嗎?
何連生從何銀兒那裡聽說過,也清楚張伯華最擅長的是壓製厲鬼複蘇,至於其他的醫術也隻是針對普通人的。
“多謝林老板關心,不過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這是油儘燈枯,身體自然走到了極限,不是病。真要算起來,我這也是壽終正寢,已經超過很多人了。”
“還是何大爺看得開。”
林遠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因為很多人麵對生死的時候,都會醜態百出,或許也隻有像何連生這些老一輩,經曆了很多,思想境界到達了一定的地步,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覺悟吧。
何連生笑笑,隨即又歎了口氣,“其實我最放不下的還是銀兒,她從小就跟著我一起長大,後來去外邊打拚,也是挺可憐的一個孩子。林老板,她現在在你那兒上班,如果有什麼做得不好的,你就狠狠地懲罰她,不用客氣,畢竟孩子得教。”
林遠嘴角抽搐。
似乎老一輩在交待關心的後輩時,都喜歡用這樣的態度,好像這樣一說,就能讓彆人對自家孩子更好一樣。
林遠能理解何連生的想法,不過對於何銀兒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大何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也沒怎麼犯過錯。隻要她還在店裡一天,那就是一家人。哪怕是以後她有了更好的去處,我也當她是朋友。”
這些話是真心話,但也是安何連生的心。
何連生鬆了口氣道:“謝謝,謝謝。”
對於一位即將離世的老人的囑托,林遠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不過瞧著何連生精神頭還不錯,便問了起來,“何大爺,聽說街上以前有一座錢莊,你知道嗎?”
“先喝茶。”
何連生引著林遠來到一處坐下,何銀兒也已經拿著茶壺和水杯過來,安安靜靜地給兩人泡起了茶。
林遠不太喜歡喝茶,不過客隨主便,而且是何銀兒泡的茶,他端起來喝了一口,頓時眼前一亮,“味道不錯啊。”
“這些茶葉是以前一處老茶園裡邊的,喝了能夠提神養氣,可惜時過境遷,那處茶園現在也荒廢了。”
何連生歎了口氣,說的是茶園,又何嘗不是太平古鎮呢。
不過這茶的確是好東西,不僅僅是對普通人,而且對馭鬼者也是如此,能夠從一定程度上緩解厲鬼複蘇。
否則,也不會讓“店長”感覺到好喝。
林遠沒有接話,他對那些故事沒有太大的興趣,何連生見狀也沒有再繼續,“以前這條街還熱鬨的時候,很多店鋪的人氣都很旺。紙紮鋪、棺材鋪、裁縫鋪,當然還有林老板你問的錢莊,很多人都是先去換了錢再去其它店鋪裡邊買東西。”
何連生似乎陷入了回憶,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錢莊的老板也姓錢,不過他不喜歡見外人,很多時候都是隔著櫃台交易,很少有人看到錢老板的真麵目。十幾年前,這條街不知怎麼的就漸漸蕭條了起來,錢老板的錢莊沒有搬走,但最後錢老板卻消失了,最後錢莊也就徹底沒有了動靜。”
他說的,自然是改動後適應普通人世界觀的版本。
何銀兒看了何連生一眼,她記得十幾年前街上有過一次動蕩,也是那一次動蕩之後,熱鬨的鬼街才變得門可羅雀,住戶更是一天比一天少。
隻不過當時她年齡還小,記得不是很清楚。
何連生明顯是有所隱瞞,她心中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提出來。
“十幾年前,應該是時代發展的那幾年吧?這倒可以理解,很多年輕人都要去外邊闖蕩,不喜歡留在老家。那錢莊沒人之後,何大爺你們就沒有進去看過嗎?”林遠問道。
何連生搖搖頭,“雖然錢莊沒人了,但那畢竟是老錢家的產業,我們街裡街坊的,不會做出那種搶人基業的事情來。”
頓了頓,他又說道:“不過現在鎮子被水給淹了,裡邊估計也破壞得差不多,等以後水退了可以進去看看。”
就算裡邊有鬼,在鬼湖的靈異下,估計也被帶走了。
或者是被鬼湖給沉了底,或者是通過鬼湖走向了外界,這些都是有可能的,但就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事情。
見林遠十分關心錢莊,何連生道:“銀兒,你陪林老板去看看吧,現在那錢莊應該隻被淹了一半,可以進去。”
“好的,爺爺。”
何銀兒答應了下來,儘管有些不舍,不過林遠瞧著何連生這狀態,還是拒絕了,“我自己去看看吧,?在這兒陪著何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