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詩,應該不拘於形式,直書人心最真實的情感,與他人產生共鳴。而非少許人的自娛自樂,堆砌華麗詞彙,以尋常讀書人難以理解的形式存在。”
“可以寫真、寫實,也可以寫虛;可以寫景,寫事,也可以寫情;可舒展抱負,可批評時政,無所不能。”
“在下以為真正的一首好詩,不應該隻讓少數人說好。得讓天下人說好,最好的詩即便是目不識丁之人,聽了也會領會其中意思,感受文字中蘊含的力量……”
陳青兕述說著自己對唐詩的理解與看法。
駱賓王聽得是眉飛色舞,大有醍醐灌頂之感,說道:“便如先生的《憫農》,短短的二十字,無任何辭藻修飾,以簡單直白的字句,讓人心生悲憫,字句間充滿了世道之艱難,這便是寫實。再有先生以大鵬喻己,以直上九萬裡表述心中之誌,便是誇比……”
陳青兕怔了怔,道:“觀光此言深得我心。”
駱賓王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心中諸多迷茫一掃而空,激動說道:“先生對詩文之領悟,震古爍今,一字一句發人深省。觀光今日得先生指點,若醍醐灌頂。願意跟隨先生一起,革新詩文,反抗齊梁南朝那骨氣都儘,剛健不聞的不正詩風。”
這下輪到陳青兕傻眼了。
不是,我隻是給你指一條明路,免得你跟瞎子一樣,胡亂琢磨嘗試,走錯了方向,可沒有想過帶頭衝鋒,踏碎南朝齊梁詩歌中綺靡纖弱氣息。
陳青兕有一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忙道:“在下人微言輕,焉能擔此重任。”
駱賓王卻激情澎湃,說道:“先生不必自謙,正所謂眾人拾薪火焰高,星星之火亦可燎原。某雖不才,願為先生門下先鋒大將,還天下詩壇,一個朗朗乾坤。”
“還先鋒大將,說得跟造反一樣。”
陳青兕在心裡嘀咕,看著已經徹底上頭的駱賓王,也不好多說什麼,他擔心繼續說下去,得讓人家破腹挖心,以表忠貞了。
他轉移了話題,問起了朝廷的境況。
駱賓王本想在詩文上與自己的人生導師作更深入的交談,聽陳青兕轉移了話題,大為遺憾。但聽自己的好友許自牧很快接過了話,暗叫“慚愧”,還是先生顧慮周全。自己得先生解惑,卻忽略了身旁好友。
此番南下江南,有今日會晤,已是無憾,焉能奢望太多?
許自牧、富嘉謨皆不擅詩,又知駱賓王對詩的鐘愛,故而一直沒有插話。
史務滋也很有眼力見,隻是在一旁品茶聽兩人批評宮體詩,暢談詩文未來,也令得他人都成了看客。
陳青兕是單純的不想在詩文方麵細說,然在駱賓王眼中卻是顧全場麵的表現。
果然,麵對偶像,再聰明的人,也會陷入魔障。
許自牧父親是三品大員,在齊魯之地交友廣闊。
自從李治成功廢王立武以後,形勢異變,廟堂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變化,許自牧這類人自然時常關注,了解的很詳細。
“自李司空倒向陛下以後,陛下接連提拔可信之人,還特彆下令重建被毀的洛陽乾元殿與應天門,做好了遷往洛陽的準備。長孫相公失勢,無法挽回。”許自牧言語中有些唏噓,長孫無忌權勢滔天,隻是短短年餘時間,便形勢易轉,讓人始料不及。
富嘉謨說道:“長孫相公與褚河南行事過於霸道,尤其是褚河南,身為托孤輔臣,卻排除異己,陷害忠良,有今日之禍,也是罪有應得。”
陳青兕想知道自己的出現有沒有成為那隻煽動天下大變的蝴蝶。
很明顯,現在的他還不夠格。
曆史依舊依照他熟知的軌跡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