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盛唐體的領袖入京了,所代表的意義完全不同。
如果京畿之內也掀起盛唐體之風,他們這些年堅持的高雅就成了笑話。
這日下朝。
上官儀信步而走,這位名動天下的上官秘書少監今年尚不滿五旬,身著深緋官服,濃眉細眼,卓爾不凡。
“上官秘書少監!”
聽得有人叫喚,上官儀頓住了腳步,回首見來人,趕忙回禮,道:“許相公!”
來人正是許敬宗,昔年秦王府下的十八學士,因支持新帝廢王立武而官運亨通,於今年升任侍中一職位,執掌門下省。
相互見禮作揖,許敬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上官儀自不敢走在前頭,也作了一個請。
許敬宗走在前頭,上官儀拉了半個身位。
“秘書少監可聽說,與你齊名的青溪先生即將來京?”
上官儀頷首道:“此事算不上秘密。”
李治作為皇帝,很多事情都受到約束的。
就如他提拔許圉師召見陳青兕這一事,旨意是中書省起草的,然後經過門下省審核,再通過尚書省執行,三道程序。
特殊的事情自會三緘其口,如這種不需要保密的東西,幾乎是當日就傳開了。
許敬宗說道:“秘書少監可有辦法應對?”
上官儀知他指的是什麼。
新皇對於詩歌並不鐘愛,宮體詩在李治朝並未發展壯大。
李世民駕崩之後,宮體詩便以長孫無忌、褚遂良為首。
現在長孫無忌僅剩些許餘威,褚遂良更是給驅趕到了離京師極遠的桂州,幾無翻身之日。
宮體詩的領軍人物便轉移到了十八學士僅存的碩果許敬宗以及以上官體聞名於世的上官儀。
李治固然不喜歡詩歌,卻也需要靠詩歌來拉攏士人之心,對於他們這類公認的才子有所優待。
因故許敬宗、上官儀身旁都聚集了一群人喜愛宮體詩的密友,都是人脈。真讓所謂的盛唐體取代宮體詩,他們兩人的傷害是最大的。
上官儀道:“後生晚輩,何須在意?吾兒庭芝足以應對。”
許敬宗皺眉道:“秘書少監可不能大意。”
上官庭芝確實不俗,但與他家逆子相比都不如,豈能跟陳青兕相提並論?
上官儀眼中透著一絲複雜的意味,說道:“陳青兕詩才確實不錯,可細細品味,唯有那首《大鵬詠誌》可稱上品,餘者都算不得驚才絕豔,若《憫農二首》不過膾炙人口的創新取巧之作而已。”
許敬宗豁然明白,上官儀哪裡是大意,而是不願親自下場,借自己兒子之名,用自己精心籌備的作品,與之打擂,當即笑道:“老夫坐等令郎佳作。”
上官儀其實並不討厭陳青兕,反之有些欣賞,隻是利之所在,卻也由不得退讓。
當夜上官儀踏著黃昏而歸,路過街邊酒肆,耳中突然聽得有人大聲吟誦: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