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奉天殿,早朝過後。群臣魚貫而出,朱棣一臉陰沉,旁邊是晉王朱棡尾隨而至。朱棣沒想到,父皇會給他來這麼一手,完全將他的計劃打破。三哥朱棡的底細,朱棣當然知道,在帶兵打仗上,大約也就五五開的水準。甚至於,朱棡性子狂暴,在帶兵的時候,比自己還要來得穩重一些。“四弟,這次沿海平倭,看來咱們兩兄弟又要通力合作了。”朱棡怎麼會舍得這個機會,眼看朱棣就要走遠,連忙追趕過來,哈哈一笑說道。今天的早朝,確實是給了他很大的驚喜。沿海平倭主帥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主要因為藩地在山西太原,離得太遠。然後今天父皇突然宣布,沿海平倭的事情,由他和燕王一起負責,分兩路大軍,歸兩人分彆節製。這等行軍,跟洪武二十三年,又有什麼區彆。朱棣本就有些煩悶,聽到三哥朱棡趕來嘲諷,氣不打一處來。隻是這奉天殿外,人多眼雜,朱棣也隻能憋著。“這次想來還是要依仗三哥才是。”朱棣淡淡的說了一句,就準備離開。“四弟彆急著走呀,咱倆兄弟不得好好籌劃一番。”朱棡打趣的說道。“三哥,可莫要過分了些。”朱棣聲音有些冰冷。顯然朱棡一而再,再而三的舉動,讓他有了怒氣。朱棣也能算個武人,武人嘛,性格都要暴躁一些。“喲,怎麼啦,四弟這是生氣啦?哥哥我也沒說什麼吧,還是四弟不想去沿海平倭,這怎麼不早說呢。”“要不哥哥幫你找父皇說說,這次平倭的事情,就不勞煩四弟過去了。”朱棡見朱棣吃癟,整個人都精神煥發了許多。這一天,他可是盼了好久。隻感覺今日揚眉吐氣了一番。聽到這話,本來不斷向前的朱棣停下腳步,他還真怕晉王朱棡去父皇那裡鬨一波。於是強顏歡笑說道:“三哥這是哪裡話,就像父皇說道,東南沿海那般寬廣,一人也是守不過來的,還得是我們倆兄弟同心,方可其利斷金。”“哈哈哈。”朱棡大笑三聲,一點顏麵都不給。看向朱棣的眼神,就像是看猴子戲耍一般。笑完之後,也不搭理朱棣,直接揚長而去。這般笑聲,引來了群臣目光的注視,讓朱棣站在原地,好不尷尬。朱棣眼神狠狠的盯著朱棡離開的背影,牙根緊咬,怒火沸騰。聽到似乎周邊有大臣議論,冷冷的掃過去。頓時大臣們默不作聲,低頭趕緊離開。這等皇家的事,但凡有幾分腦子,都知道沾染不得。朱棣也殺人,尤其是殺官。之所以沒落下殘暴的名頭,皆是因為朱棣殺的官員,都有充足的證據證明其貪汙受賄。畢竟現在陛下諭旨,但凡貪汙,已經不再有銀兩的限製,直接處死。便是因為這個原因,文人們也不可能拿這事來攻擊朱棣,隻能道一聲殺得好。然而這事還不算完。朱棣回到府中,正準備找姚廣孝商量一下對策。就看到院子裡似乎有些雜亂。“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朱棣一聲嗬斥,眾多下人頓時不敢動彈。這事朱高熾聞聲趕來。看到長子,朱棣也察覺府中情況似乎有些不對,直接問道:“說,府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朱高熾見到父王,連忙過來說道:“父王,就在剛才不久,錦衣衛帶來皇爺爺的諭旨,召道衍法師即刻入天界寺,為藏經閣管事。”“道衍法師連行囊都沒來得及收拾,就被錦衣衛直接帶走了。想來現在估計已經到天界寺了。”朱高熾當然知道姚廣孝對於父王的重要性,想要以皇孫的名義,拖延時間。然而錦衣衛一點麵子都不給,直接掏出陛下諭旨。諭旨麵前,朱高熾哪敢阻攔,隻能是眼睜睜的看著姚廣孝被帶走。臨走的時候,姚廣孝還想說上幾句,都被錦衣衛厲聲喝止,顯然是受了交代。“什麼!”朱棣大喝一聲。隻是轉瞬間,朱棣就想到了誰出的這個主意,直接斷他臂膀。“好個大侄子,下手是真的狠,本王是真的小瞧了你。”朱棣本來即將暴怒的神情,在下一個瞬間頓時消散,平靜下來。每逢大事有靜氣,朱棣能有今天的功勞成就,自然不是一個城府簡單的人。姚廣孝作為和尚,本來就非常的低調。不管是父皇,亦或是對頭三哥,對於姚廣孝都沒有太多的關注。唯一比較了解的,也就是朱英了。朱棣隻是沒想到,朱英的反擊來得這麼快,直接通過父皇,將道衍抽走。天界寺藏經閣管事,聽上去似乎還不錯。但是由錦衣衛強行帶走就職,連最後見麵的機會都不給,這其中的意味,就很是明顯了。稍稍猶豫過後,朱棣轉身出門而去。他要親自去一趟天界寺。不僅僅因為姚廣孝對他起到很重要的智囊作用,作為關鍵的是。京師這邊的暗線,因為他不方麵出麵的情況下,基本上都是由姚廣孝負責。......天界寺。位於京師外城,約莫有十幾裡地。這裡地闊深邃,有三十六庵,還有西閣、鐘樓等,既有自然山林之清幽,又有壁畫的金碧輝煌。朱元璋早年曾在鳳陽皇覺寺出家為僧,建立大明後,不免對僧寺頗為照顧,對天界寺更是另眼相待。為了管理天下僧道,朱元璋在禮部之下設僧錄司,管理天下僧寺,又設道錄司,管理天下道觀。道錄司設在朝天宮,僧錄司則設在天界寺。僧錄司是正六品的衙門,這裡高僧雲集,換句話說,天界寺就是替皇家代行佛教管理的官府。有人稱天界寺為方今第一禪林,那實在不是虛誇。便是外國使者來朝貢,先要在天界寺熟悉朝儀,最後才能擇日朝見。天界寺藏經閣管事,也是正兒八經的僧官。比起姚廣孝在慶壽寺當主持,從地位上來說,其實是升官了,雖然這並不是姚廣孝想要的。“道衍法師!”“道衍法師!”“道衍法師!”.........姚廣孝在天界寺還是很有名聲的,在錦衣衛的陪伴下一路走來,都是雙手合十,打招呼的僧人。甚至有些僧人眼含羨慕,能夠讓錦衣衛隨從來天界寺,顯然道衍大師混得越發不錯了。天界寺的藏經閣,自然不僅僅一處。姚廣孝一路深入,看著麵前有些破敗的小屋,一臉苦笑。他曾經在天界寺呆了兩年,還不知道有這麼一處地方。想來找到這個偏僻小屋,或許都花了不少心思。難怪他來的時候,天界寺裡他熟悉的僧官都沒有出現,想來便是避嫌。“道衍法師,便是這裡,雖然有些破亂,但收拾一番也足夠遮風擋雨,以後就有勞道衍法師多多關照了。”隨同而來的兩名錦衣衛,其中一人笑著對姚廣孝說道。姚廣孝這才反應過來,問道:“兩位小哥也是隨同貧僧一同住在這裡?”先前說話的錦衣衛回道;“是的,我等受上峰指令,往後一月,便和大師同住了。”“大師若是有何事情,儘管吩咐我倆兄弟,這天界寺大得很,不用勞煩大師東奔西跑了。”聽到這話,姚廣孝算是明白了過來。這兩人分明就是監視自己,說是掛了個藏經閣管事的僧官職位,實際上和幽禁沒什麼區彆。不過聽到錦衣衛說一個月,姚廣孝還是問道:“兩位小哥隻在此一月嘛。”“大師放心。”錦衣衛笑著說道:“我等兄弟走後,自然有人過來接班代替。”姚廣孝頓時無語,這還是輪流上場,心中也明白,這是怕自己跟錦衣衛互通,所以才如此安排。心思流轉間,兩名錦衣衛也不廢話,開始整理起屋子來。畢竟這處房屋,荒廢了許久,要重新收拾一番,才能入住。此刻已經是下午,陽光正好。姚廣孝站在原地,身披黑色僧衣,看著兩名錦衣衛乾活。按理說此刻的姚廣孝,應該是心態悲涼。畢竟這對於他來說,到了這裡算是前功儘棄了。然而站在陽光下的姚廣孝,皺眉思索一番後,卻是突然嘴角微微上翹。雖然可能會因此跟燕王朱棣斷開,但他姚廣孝,從來就不是忠於燕王。“長孫殿下既然選擇將貧僧幽禁於此,而不是直接處死,想來等長孫殿下掌控大局後,貧僧應當還有出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