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帑和國庫,名義上雖都是屬於皇室,但實際上用處完全不同。在很多時候,戶部掌管的國庫會經常和皇帝爭奪歲入。在很多賦稅方麵,文官和皇帝的爭奪,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哪怕是朱元章,在這方麵也不能避免。內帑的錢財,皇帝自然是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但是國庫的錢財,就必須和大臣們商量著來。雖然皇帝可以用強,但國庫這邊要用錢財的地方,委實是太多了。像是官軍傣祿、軍費開支、備荒賑災、光祿寺用鈔、修河、補造槽船、支給鹽商鈔及鑄造寶鈔等等。這些都是每年戶部的大頭支出。內帑這邊的項目也不少,如皇帝賞賜、內府買辦、修建宮殿皇陵、助織造及各地藩王俸祿等等,都是需要在內帑裡支出的。若是內帑沒錢了,朱元章就隻能從國庫裡調動部分過來,美其名曰借。大家都知道,這一借,當是有借無還。很多時候,因為財政的緊張,即便是朝堂的大臣們,俸祿也會延遲發放。朱元章是個明白人,尤其是對於官吏。咱都苦了大半輩子了,現在當了皇帝,還能讓自己苦了?就目前來說,不管是國庫還是內帑,其實都是很吃緊的,經曆過元末征伐的混亂,大明百待廢興,隻能是修養生息,也不可能有太高的賦稅。所以對於沒怎麼受戰亂影響,極為富裕的江南地區,才會有如此重的賦稅。“大孫,你不會把咱的內帑,給虧沒了吧?”朱元章心中沉思了一番,頗有些擔憂的說道。雖沒做過商人,但朱元章也明白,買賣這行當,有虧有賺。指不定今年大賺,明年就大虧了。若是虧大了,就隻能拉下臉皮,朝國庫裡伸手了。朱英聞言,心中有些感歎。至少在商業這塊,老爺子還是比較單純天真的,根本不像平常那般心狠手辣。於是便解釋道:“爺爺,你可知道為何有些商人,如此賺錢嘛,像是沉萬三,不過短短幾年時間,就能賺數千萬兩白銀。”“這些都是有路子的,其實不管是做什麼行當,隻要是通過官吏,就能謀取大量的錢財。”朱元章問道:“這話是怎麼說,難不成咱們得像那些奸商一般,去欺壓那些窮苦的老百姓嗎。”說到這裡,朱元章眉頭就皺了起來。這樣的法子可不行,這不是挖自己家的牆角嘛。朱英苦笑道:“孫兒怎會如此呢,當然是賺那些大戶人家的錢呀,窮苦百姓,能有什麼賺的,刮地三尺,也就那點東西。”“孫兒在西域的時候,主要合作的對象,都是各方勢力中的權貴,越是大的權貴,越是合作得深入,也就是他們的錢財才會多。”“以咱們大明的體量來說,自然是錢財更加豐厚,在一邊賺取這些富人的錢財時,同時也給窮人一些好處。”“比如可以多多開設官辦的學宮,書院,對年歲不大的小孩,進行啟蒙教育。”“印刷普通的書籍,用以傳播大明文化。”“修路,修橋,修繕房屋等等。”“可謂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朱元章聞言,朗聲道:“好,好一個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有大孫這句話,咱相信往後大明的百姓們提起大孫,必定是大口稱讚。”“在加上高產作物即將全國推廣開來,到時候大孫必然是一代明君。”朱元章看著大孫的眼中,透露出光彩。哪個父親,哪個爺爺,不是望子,望孫成龍的。有時候看到自己後代的優秀,那種感覺,比自己都要來得更加的舒暢。這樣的體會,隻有在為人父,為人爺的時候,才能夠感受得到。“爺爺過謙了,孫兒在西域的時候,對於這些事情頗有經驗,咱們內帑的皇家商會,在官麵上定是暢通無阻的,有地方官府的支持,就不愁生意做不起來。”“很多生意,都是需要人去做的,咱們不做,彆人也會去做,這錢終歸有人去掙。”“咱們自己把這生意做了,至少能夠保證百姓們的生活,有些奸商,惡意操作市價,謀取高額的利益,良心都黑透了,什麼事都能乾出來。”“有了咱們商會帶頭,也能在這大明商道中,立起一個好的名聲,這般往後的商人行事,多少有些顧忌。”朱英緩緩的說道。在如今大明當代,搞什麼民主那是自討苦吃,資本主義的萌芽,在工業化緩緩開啟後,是難以避免的。既然如此,這個最大的資本,為何不能自己來做。況且就現在來說,群英商會中這麼多的商道精英,也不可能丟棄不是。目前大明的商業掣肘很多,對於經商者,往往也是看得極低,可是當工業化的時代來臨,這種情況就會隨著經濟發展,發生變化。這樣的變化,是士農工商也不能完全遏製的。錢財,不管是個人還是國家,都是無法避免的。文人嫌棄銅臭,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多少皇帝因為被這個思想所引導,而導致民生經濟低下。什麼不與小民爭利,都是文官們弄出來忽悠的幌子。朱元章點點頭,最後說道:“目前咱們大明的商稅,也就是這般模樣,不上不下的,前元不談,比起前宋,疆域都沒咱這般大,歲入卻高了那般多。”“有關這方麵的賦稅,律法,便就由大孫重新敲定,到時候咱也瞧瞧,沒啥問題,便就昭告天下,按新律行事。”也就是大孫了,隻有朱英的話,朱元章才會認真的去琢磨其中的可行性。若是哪個文臣,敢在朝廷中提出關於商稅的事情,哪怕是和朱英相同的意思,也免不了家中吃席。朱元章的猜忌,多疑。你當是鬨著玩的呢,鬨著鬨著,就給你一家人整整齊齊了。有了老爺子的話,朱英更加乾勁了。大明如今城市化的程度很低,多數的百姓,都是生活在城池之外,這其中的關鍵,自然是離不開田地這個重要因素。要想發展起城市化的道理,首先還是吃飽飯的問題。具體操作起來,也要兩三年的時間。不過朱英很有信心,五年之內,他要讓整個大明,恍然一新。......離十月初一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所有帶資格參與大閱兵的衛所,如今真就是鉚足了吃奶的力氣,沒日沒夜的訓練。很多衛所,並非是職業兵種,多是軍戶。像是京師城郊的衛所軍戶們,本身也離不開種田。現在這個時期,更是晚稻播種的時候,這顯然會很耽誤將士們的訓練。就在將士們擔憂訓練時間不夠的時候,朝貢這邊下了命令,通過工錢雇傭的方式,大量的百姓成為短工,代替將士們進行雙搶。讓衛所的將士們可以安心的進行訓練,且這些雇傭的工錢,都是從皇帝的內帑支出。“陛下如此對咱們,爾等還有什麼資格可以懶惰,還不好好訓練回報陛下恩典。”“今日,若是有讓本將軍看到誰敢偷懶,便就逐出此次大閱兵的行列之中。”“我可給你們說清楚,如今不知道多少人,就在爾等的後麵等著,他們就盼著你們,連這般簡單的操練都通過不了,然後來代替你的位置。”“今日清晨,本將軍也得到了東宮傳來的令旨,說得複雜了,爾等也聽不明白,簡單點說,太孫殿下的意思是,若是這次表現得足夠優秀了。”“往後爾等就可擺脫軍戶的身份,成為太孫殿下的親軍,再也不必去土裡刨食。”“且也無須有後顧之憂,等大夥年紀大了,提不到刀劍了,也彆急著。大夥應當都是知道,現在咱們大明有個新辦的衙門,大明治安司。”“這治安司,是遍布整個大明所有府縣,爾等年歲到了,卸甲無須歸田,便就直接去治安司,繼續任職。”“若是能夠在軍中立下些許功勞,那可就不得了,到了地方縣城上,乾個治安署的官職,吃著朝堂的俸祿,後半輩子無憂,豈不美哉?”訓話的將軍,沒有站在高台上,而就是在將士們的隊列之中,扯著嗓子大聲喊道。聽到將軍的話,所有士卒的眼神,越發的明亮起來,那股子精氣神,真就是個個都精神抖擻,彷若有著使不完的力氣。這等於就是說,不管是現在,還是後路,太孫殿下都已經安排好了。隻管是往死裡操練就行了。最為關鍵的是,這可不是畫餅,這是所有將士,都親眼見證的。最簡單莫過於軍中夥食的變化。往常時候,農忙種田,農閒操練,即便是京師衛所,也得是如此。操練時,也就一日兩餐,強度一般。現在呢,一日三餐不說,還頓頓有肉,飯食管飽。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不少兵卒鬨了笑話,貪心的吃多,給吃撐了。後來知道天天都有,這才沒敢往死裡吃。而且這飯食,那味道,是讓所有將士們吃了一口就,就一輩子都難以忘記。怕是就連京師裡的大酒樓,都沒這個味吧。這是士兵可以吃到的飯食?最初香氣飄蕩在整個衛所的時候,將士們都以為自己餓出幻覺了,隻有當真正入口的時候,才知道如此美味,竟然會是往後的日常。這一幕幕,在所有隊列中的將士們腦海中浮現。下一刻,一名大嗓門兵卒,忍不住激動的心情,開口大聲呐喊:“陛下萬歲!太孫殿下萬歲!”刹那間的寧靜過後,整個衛所想起驚天動地的咆孝:“陛下萬歲!太孫殿下萬歲!”這樣的情況,隻是某個衛所的縮影,幾乎所有的衛所,都是差不多的情況。秦淮河邊下流某處,樓船上,皮兒馬黑麻端著茶杯的手,忍不住一個哆嗦。剛才巨大的咆孝聲,給他嚇著了。下意識的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遠方,皮兒馬黑麻不由向對麵的朱允炆問道:“允炆凶,大明的將士們操練,都是如此之瘋狂的嗎。”那股子精氣神,如同千軍萬馬,策起奔騰。像皮兒馬黑麻這種,從小在軍營裡長大的,怎麼能不熟悉。那絕對是一等一的精兵強將。可仔細聽取,這樣的聲音,卻不是一處傳來,似乎多處都有。而這裡,不過是大明京師一角。朱允炆雖然對此也有些納悶,不過在皮兒馬黑麻麵前,當然不能丟了大明的麵子。麵色澹然的說道:“馬黑兄想多了,這些都不過是我大明將士們的日常訓練罷了,大抵是十月初一的大閱兵在即,所以將士們最近練得勤快了些吧。”朱允炆神色平靜,心裡可不平靜。從剛才的聲音傳來的地方,朱允炆知道,那裡不過是京師眾多衛所中,並不起眼的一個。但剛才那股子氣質,好似就連宮內的禁衛,都難以比擬。稍稍思索,朱允炆就知道,這定是大哥的手段。對於大哥練兵,朱允炆真的是看不懂。自己也曾跟著訓練過,但大哥操練宮中禁衛們的時候,可是經常三四天都不見人影,平日裡也就冒個頭,待不了半個時辰,人就不見了。可在軍中,那些將士們對於大哥的狂熱崇拜,是朱允炆這麼久了,都沒有想通過的。現在看來,大哥在軍中被擁護的狂熱程度,已經不單單局限於玄甲衛,宮廷禁軍了。而是朝著整個大明的所有衛所輻射開來。想到這裡,朱允炆的心中就微微歎息,我大哥,終究是我大哥。聽著對麵朱允炆澹然的語氣,好似司空見慣般,皮兒馬黑麻對於大明的軍隊,心中生出幾分忌憚。在來京師來,於皮兒馬黑麻心中,祖父的軍隊,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軍隊,沒有之一。就算是大明最強的精銳,在祖父大軍麵前,也絕對無法抵抗。這是作為成吉思汗後裔的驕傲,蒙古人的騎兵,是整個天下最強的,即便是大明,也隻能依托城池防守,不可能在平原上,和蒙古大軍對抗。可是現在,這個曾經堅定不移的想法,有些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