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觸動了整個大明官場七成往上利益的提議,甚至是對於整個大明地主鄉紳階級的衝擊。而這樣的舉動,在現在的朝堂上,竟然沒有人出來說話?這一點,就連朱元章都有些驚訝了。即便是他,貿然提出這樣的事情,朝堂上自命清高的官員,也是絕對不會服軟的。這些官員能夠走到現在這樣的地位,離不開身後宗族的支持,同時他們也需要維持宗族的利益。用某些官員的話說,即使是身死道消,也要維護這郎朗乾坤。目前的奉天殿中,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寧靜。落地聞針這樣的詞,竟然會出現在奉天殿中,也算是頭一遭了。足足半炷香的時間,在朱英說完之後,下麵卻是一點反應也無,朱元章也樂得看熱鬨。劉三吾此刻,卻是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想說些什麼,可是嘴巴蠕動了半晌,卻發現自己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說。往日的伶牙俐齒,到現在如同完全消失了一樣。屬實是氣勢被壓得太慘了。剛才的事情還沒緩過來,太孫殿下就拋出這麼一個大雷,若是有什麼話被抓住了漏洞,那可就真是死翹翹了。劉三吾不怕死,他年紀這麼大了,也沒什麼太大的忌憚。可他怕一世清名被毀啊。太孫殿下此人,他算是看出來了,比之陛下分毫不差,更兼顧的是,陛下大概是拖出去處死。可太孫殿下他,完完全全的是殺人誅心。文人,最怕的就是這個了,要是不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送命,那麼死亡對他們來說就毫無意義,還不如苟且偷生。眼看都快一炷香的時間了,朱元章看還沒一人說話,稍稍思索過後,便道:“看來大孫的這個想法,愛卿們也都是非常認可的。”“既然是如此,咱待會就下文書,昭告天下關於此事的變化,而後也可快速召集天下人才,共同完善此事。”朱元章此話一出,下麵的官員可就有些坐不住了。“臣有上奏。”隨即,一個禮部的官員,連咳嗽這樣的潛規則都沒來得及,就直接出班作揖道。旁人看到有人站出來了,也是大大的鬆了口氣。沒有誰想此事就如此被太孫殿下得逞,即便是那些科舉入仕的官員,也是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在沒有科舉入仕前,對於這樣的提議自然是萬分維護,可現在他們已經是權貴階層的一員了,利益的方麵,就完全不同了。能夠進士入仕的官員,沒有誰敢保證自己的子嗣也能和自己一樣。再大的權勢,無法福澤後代,那就差了許多味道。他們已經是既得利益的一員,同樣也希望即便自己的後代稍微差些,也能有很多的機會能夠入仕,即便達不到自己這樣的高度,至少能夠官官相傳。“準奏!”朱元章大手一揮,直接說道。他還嫌沒點挑戰力呢,大孫這麼搞,群臣都沒反應,有一種讓他誤以為大孫說的,好像站在官員那邊一般。現在終於有個冒頭的了,肯定讓他說,大膽的說。禮部站出來開口的,也不是個小官,那可是正三品的吏部侍郎。殺不殺的先放一邊,先看看大孫如何應對。得到允許的官員,朝陛下和太孫殿下作揖後道:“科舉製自隋而,經唐而興,延續至今已經有八百餘年,臣觀曆代君上,對於科舉製雖有所改革,但大致的方向,是沒有變化的。”“我朝開科舉,取天下士,自洪武三年始,至洪武十七昭告天下,定下《科舉成式》。”“三年一次的科舉,對於天下讀書人來說,那都是十年寒窗苦讀的準備,然現如今貿然大改,多少學子的心血,將要毀於一旦。”“如今洪武二十五年,去年科舉,下次科舉便就在明年,如今大部分的學子,已經按照《科舉成式》去研讀經義,若在今年指定新的科舉製度,這些學子們,當該如何。”“他們為之苦讀的經義,突然就沒了作用,又有更多新典籍需要學習,本來對於很多學子來說,四平八穩的局麵,變得波瀾起來。”“臣是洪武十八年的進士,遙想起當年的艱辛,不由為這些學子們感受到難過。”“臣鬥膽進言,按照太孫殿下的想法,似乎一下子要開諸多科目,這些要學子們如何麵對,肯定是一下子就慌掉了。”“大好的前程,就這麼毀掉了。”“臣不敢代表天下學子,隻是想請太孫殿下慎重,如這等影響大明全國改革之事,慎之為慎也不過。”這位禮部侍郎,自然也是個怕死的,都已經當了出頭鳥,自然要多多保護自己。真要出了問題,被陛下,或者說被殿下給嫌棄了,往後的日子,怕是很難過。在用詞上,也算是思索了良久。如今這番說辭,既能有領頭勸諫之用,也可以全身而退。在洪武年間的朝堂上,頭鐵的官員墳頭草都三尺高了,能夠存留下來的,誰還沒幾把刷子呢。彆的不說,至少在謹言慎行這方麵,一個個都是極為優秀的。吏部侍郎這番話,等於直接把矛頭甩給了朱英。眾多官員也是心生期待,在他們的感覺中,太孫殿下顯然很難出有力的反駁了。不管從哪個方向去說,都很容易站到天下讀書人的對立麵上。這大明天下,終究還是要文人來治理。朱元章聽到這話,也感覺到有些棘手。不過他心中卻是無所謂,反正要是反對自己的文人,官員,想辦法弄死就行了。朝堂上弄不死你,下了朝堂還能弄不死你?作為從一個乞丐到如今的大明開國皇帝,有些手段,朱元章根本不在乎,否則也不會有錦衣衛詔獄的出現了。目光轉向大孫,朱元章想看看大孫現在會如何對付這些官員。朱英微微一笑,沒有絲毫壓力,便問道:“禮部掌管掌天下禮儀、祭享、貢舉之政令,不知張侍郎在進入禮部之前,可還曾在什麼地方任職過。”張侍郎聞言,心中一震。太孫殿下直接就開口道出了他的姓氏,這說明太孫殿下對自己早有了解,指不定早就在錦衣衛那裡看過他有關的卷宗了。想到這裡,張侍郎心中更加謹慎了,隨著太孫殿下的話回道:“回稟殿下,臣早前在工部任主事一職,洪武二十三年,蒙陛下恩典,調任至吏部為侍郎。”說完,張侍郎作揖回禮,不敢多說。多說多錯,更容易被抓到辮子。朱英點點頭,隨後道:“即是如此,本宮便想問問張侍郎,工部管營造,張侍郎在初入工部的時候,就已經是主事,對於營造一事,在入職前可有耳聞,或者說曾下功夫鑽研過。”聽到這番問話,張侍郎稍稍遲疑後回道:“回稟殿下,臣未曾有鑽研,一切都是入職後,這才開始了解。”在太孫殿下麵前,這奉天殿中,張侍郎可不敢說謊,不過這樣的事情,幾乎所有官員都是如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朱英再次點頭後問道:“那麼張侍郎從工部調任到禮部後,在此前對於中外禮儀,外臣文字,語言,可是有所了解。”張侍郎再次搖頭道:“臣未曾了解。”朱英這次微微停頓了一下,而在張侍郎的心中,已經升起了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刻,來自於太孫殿下犀利的反擊,就已經到來了。“常言道,治大國如烹小鮮,若將官員比喻作廚子,那麼治理方式,便就是相當於炒菜的過程了。”“張侍郎在去當這個廚子的時候,連鍋勺都不知道如何拿,連火候都掌控不清楚,在這個時候,作為主事,遇到了有關於工部上的事情和問題,需要拿主意的時候。”“那麼當時的張侍郎,是怎麼去處理的呢?還是說人雲亦雲,聽從下屬的建議。”“即是如此,若是這件事犯了過錯,由誰來擔責?”“如果讓張侍郎來擔責,肯定是心中不舒服的,畢竟張侍郎什麼都不懂,跟趕鴨子上架一般,完全是下屬的問題。”“是這樣嗎,張侍郎。”朱英目光微微有些淩厲的看著張侍郎問道。這讓張侍郎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對於這種問題,他從來沒有被人問過,也從未想過。不過他心中有些不服氣,這朝堂上的官員,哪個不是這般過來的,他張侍郎也不過是隨波逐流而已,怎就要被太孫殿下單獨訓斥呢。而朱英此刻,彷若是聽到了張侍郎心中的想法,也未逼迫張侍郎回答,轉而說道:“這等事情,在當今的朝堂上,已經成了一種常見的現象。”“各位大臣們,都已經是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可仔細想想,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突然去負責這些事情,真的是一件好事嗎。”“本宮還真想問問,在當今的朝堂上,有多少官員對於自己所負責之事,算是知根知底的,這便相當於,當換了一個官職後,曾經從官的經驗,知識,又得重新來過。”“學得快的,自然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或許幾個月就能掌控了,可未必能人人如此,這般說來,豈不是屍位素餐?”“張侍郎,你可覺得本宮說的有幾分道理可言,或者你認為還有其他的建議,不彷說出來聽聽。”麵對太孫殿下的問話,張侍郎後背都有些涼意,喉嚨滾動數番,這才恭敬的回道:“殿下說得在理。”張侍郎其實還是想反駁幾句的,可思來想去卻發現,殿下在這方麵好像非常懂得,能夠直接點到這個份上,根本不是隨便幾句就能湖弄過去的。無奈之下,隻好附和。朱英看了眼張侍郎後,便將目光轉向群臣。一陣掃視後,問道;“若是哪位大臣對於方才本宮說的話,有什麼想法,可大膽提出,共同討論一番。”麵對太孫殿下頗有些針鋒相對的言辭,諸多大臣啞口無言。即便是劉三吾,還有各部尚書,心中思索後突然發現,太孫殿下這番話,竟是直接點到了官場上的根子上。這是沒有辦法去反駁的,因為這本來一直就是官場中的隱患。誠然,也可以轉個方向,對太孫殿下的解決方桉這邊攻擊,可這樣的話,就過於直接了。現在的太孫殿下,看似是在辯論,實則鋒芒畢露,加上後麵一直笑眯眯的陛下。這一老一小的,誰也沒那膽子,張侍郎敢於繞彎上,就已經被很多官員所佩服了。而在這一刻,朱元章看著大孫的側身,還有現在這高昂的氣勢,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詞:舌戰群儒。如此大孫,真的讓人很舒服呀。朱元章感覺自己都放鬆了許多,這往後有什麼官員的話讓自個不爽,關門,放大孫。必定可以讓諸多大臣心服口服。朱英在這個時候,可不管什麼窮寇莫追,那自然是要窮追猛打的。見都不說話了,直接就一錘定音道:“科舉分類取士的好處,是可以很大的程度避免此種不足之處,而對學子來說,選擇的方向更多了。”“俗話說得好,孰能生巧,一個事情做得久了,自然就更加的熟悉,也會更加的專業,掌握的學問也就更深。”“在本宮看來,科舉分類之勢,宜早不宜遲,尤其在蒙學這塊,本宮認為在文字之餘,還要添加插畫,圖文並茂,更加讓稚童提上興趣。”“對於蒙學插畫,當召集天下畫師入京,擇其優者而取之。”......隨著朱英站在這禁金鑾殿上,不斷的述說關於早朝後跟科舉分類有關的安排。下麵的臣子們,感受到一股大勢。隻聽其話語就能非常清楚的感受到,太孫殿下對於此事,怕是醞釀已久,個中的細節非常清楚,根本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想出來的。作為大明未來的皇帝,科舉變法這樣的大事,在當今陛下威嚴的籠罩下,可謂是勢在必行,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很多官員心裡頭的小心思,隨著太孫殿下的不斷講述,也慢慢的沉澱了下去。都到了這個份上,再去反對的話,那就是自尋死路了。早朝散去,朱英領著朱允炆,就直奔大理寺司而去,去安排律法的事情了。像是大明律法這等事情,從來都是皇家一家之言,無須放在朝會上討論、等新的大明律法出爐,群臣隻需遵守就行。奉天廣場上,諸多大臣紛紛往自己部門所在過去。而朱棣的麵色,有些鐵青。----ps:一身輕鬆,全力碼字,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