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軟了?亦或是想要隱藏得更深了?大家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算是知根知底,朱棣的性格,從來就沒有簡單過。亦或是說,除了朱橚外,前麵的幾個藩王,性格本就不是很好,即便是朱橚,其實在某些方麵,性格算不得溫和,隻是喜歡花草而已。這話從朱棣的口中說出來,讓大家多少都有些驚訝。朱英看了朱棣良久,不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彆有所圖嗎。朱元璋看了看,稍稍遲疑,便就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在他看來,這算是一個很好的征兆,因為老四從來沒有這般過,或者說曾經,也隻有對老大的時候,才有這般。想起老大,朱元璋心中有些傷感。那是他最疼愛的大兒,去年正旦,還陪在自己的身邊。轉頭看了看大孫,這才稍稍減緩。“飲酒!”朱元璋喝了一聲,共同舉杯。這個的家宴,讓很多藩王們都非常的意外,因為真的就跟平常吃飯一般。他們之前臆想的什麼摔杯為號,杯酒釋兵權之類的,全都沒有。唯一有點矛盾體現,就是在燕王朱棣和晉王朱棡之間。太孫和朱棣間的,就比較微妙了。誰也不知道燕王怎麼想,太孫怎麼想。甚至宴會散場後,重皇子們都有些迷迷糊糊。就這麼結束了?來的時候,有些藩王甚至做好了被訓斥的準備,解除兵權什麼。現在就是吃了一頓飯,然後回去了。“老四,你留下來,晚點走。”朱元璋開口說道。朱棣心中一喜,作揖回禮。朱英也沒有什麼意外,因為在此前不久,老爺子就跟他說過這個事情。包括這事是寧妃提出來的,也沒瞞著。冬季的夜幕,總是要來得更快一些。宴會還沒結束的時候,天空就已經完全的暗了下來。月黑風高,寒風呼嘯,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乾清宮的書房內。架著數個火盆,暖烘烘的。燭火也很是明亮。朱元璋,朱英,朱棣,三人共坐一堂。“老四,這些年,倒是苦了你了,北平那邊戰事繁多,多虧有你,才能將異族擋在大明疆域之外。”朱元璋首先開頭說道。第一句話,就是誇讚朱棣的功績,認可其功勞還有苦勞。“這些都是兒臣應該做的。”朱棣趕忙回道,心裡頭卻有一絲不好的預感。果然,朱元璋下一句,就讓朱棣心中震動。“你是咱的兒子,咱也知曉你的能力,在眾多皇子中,便就是你,長得跟咱最為相似,性格上,也是如此。”“可老四呀,你是藩王。咱們今天,就給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古往今來,藩王跟朝堂,向來都是一個坎,大孫現在年歲尚幼,或許不能服眾,可他是你大兄長子,這大明的未來,也注定由他來掌控。”說到這裡,朱元璋轉頭看向朱英,同時伸出手,僅僅握住大孫的手掌。朱棣瞳孔一縮,這個言下之意,非常的明顯了。“兒臣對父皇,對大明,對太孫,向來是忠心耿耿,從無二心。便是一切安排,兒臣都能接受。”“無論是海外封國,亦或是鎮守遼東,請父皇放心,絕不會有叔侄鬩牆之事發生。”朱棣沉聲說道,語氣也是非常的堅毅。這番話,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幾乎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擺在了明麵上。尤其是鎮守遼東這句話,朱棣隱晦的表達出自己想要去遼東的心事。朱元璋和朱英。一個老狐狸,一個小狐狸。這話中之話,當然清楚明白。老狐狸看向小狐狸,小狐狸稍稍遲疑後,眼神閃動,老狐狸就清楚了。“遼東之事,事關大明之根基,不僅是大明之門戶,更是往後大明糧庫。”“倘若在征伐倭國後,老四你還想繼續呆在遼東,那麼隻能去掉藩地,領將軍之銜,親王之名。”這就是朱元璋和朱英商量後的結果。朱棣去遼東,可以。但不能有藩地了。東北黑土在往後的日子裡,肯定是大明重要的糧食產地,對於整個北方的影響,非常重大。其中糧食儲備,運輸,肯定隻能是大明朝廷這邊的人來安排,沒有可能交到任何人的手上。像是朱棣這等,在行軍打仗,地方治理上都有功勞功績的藩王,多數是要海外封國。現在這個難題,直接給朱棣踢了回去。也就是說,想要去遼東,就隻能老老實實當個將軍,專門從事打仗之事,不可能去觸碰到糧食這塊的管轄。聽到這個話,朱棣遲疑了,麵色變得陰晴不定。良久,才牙齒一咬,回道:“兒臣願意鎮守遼東。”朱元璋和朱英再次對視一眼,稍稍有些放下心來。這是因為朱棣的遲疑。若是朱棣沒喲半分遲疑,那肯定就暗藏不軌之心。說明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既然四叔已經想好,那侄兒也就明白了,不過伐倭之戰,還是需要四叔先行前往,打開局麵。”“遼東之事,非是一兩年就能處置的,待倭國平穩,屆時便再請四叔鎮守遼東。”朱英開口道。其實在朱英的心中,將朱棣安置在海外,是最優選。可現在的情況是,在老爺子這邊,心裡頭十分糾結,顯然老爺子更看好朱棣鎮守遼東。這份是源自於父子間的信任。朱英也可強行要求,老爺子當然會同意,可這亦是會讓老爺子心裡頭含帶愧疚。老爺子多次提及朱棣,其實這個意思,已經是很明顯了。在眾多皇子,除了太子外,老爺子最為看重的,就是朱棣了。這一點,朱英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對於朱棣的忌憚,多是來源於後世永樂大帝的風采名聲,放在如今這個情況,從任何方麵來講,都沒有翻盤的可能。這樣都能翻盤,那隻能說明他朱棣是老天眷顧,注定的帝王。雖答應了朱棣前往遼東,但在安排上,朱英還是留了一手。遼東伐倭並行。等伐倭搞定後,遼東那邊的劃分歸屬,也基本上差不多了,再把朱棣空降過去,就沒那般容易觸及兵權。且作為重點的東北黑土,暗中的多番布局,肯定會提前定下。屆時朱棣老老實實乾個將軍,自然沒有問題。若是萌生反意,那就不好意思了。便就了解一下什麼叫四麵楚歌,八麵埋伏。朱棣算是滿意的離開了。朱棣走後,朱元璋問道;“大孫就不要以老四之能力,即便是遲些時候,也可掌控遼東嗎。”“屆時兵強馬壯,不愁糧食。若強行割據一方,所耗極大。”朱英笑著回道:“孫兒提前一年布局,效仿當年之高麗,明上暗下,亦如京師之錦衣衛,若這般都能輸了,哪還有什麼好贏的。”“再者說了,孫兒相信四叔,並非是那般人,無論是燕王妃,世子,孫兒都是見過。”“熾弟為人溫和,平善。”“待四叔年老後,便就請來京師,安心過好晚年。”朱英自信比朱棣活得更久。隻要自己還在,朱棣就不可能翻起什麼大浪來。而這段話,也就是說當朱棣年紀大了,提不動刀,騎不了馬的時候,就卸去將軍銜,到京師穩定生活。三個兒子中。朱高熾肯定不會繼續待在遼東,這句世子的意思也很明顯。至於朱高煦,朱高燧。那都是嫡次子了,隻能是個沒有藩地的郡王。這兩人比起朱棣來,那簡直是天壤之彆,不足為慮。對於這樣的安排,朱元璋還算是滿意的。即減少了割據地方的後顧之憂,也妥善的安排了自家人的關係。這也是在朱元璋心中最想看到的局麵。“早些歇息吧,明日清晨,便是去拜祭你父親,奶奶了。”朱元璋輕歎一聲道。聽到父親和奶奶,朱英麵色也沉重起來,重重點頭。......燕王府中。徐儀華翹首以盼,終於盼得朱棣歸來。一些宮廷的膳食,分給朱高熾,朱高煦,朱高燧,包括下人們,也能得些飯食品嘗。而後朱棣便就與徐儀華一同進了裡屋。“妾身見王爺麵色有些猶豫,是否宴會後有所變故。”徐儀華關心問道。朱棣輕輕點頭,道:“宴會過後,父皇讓我留下,與太孫一同密談。”“遼東之事雖已應允,但藩王之權,也將失去。”隨後朱棣便把中間的一些詳細,講述出來。徐儀華聽到朱棣答應的時候,眉頭一皺,急忙追問後續太孫的回答。聽到具體言辭後,這才放下心來。“多虧是王爺心中猶豫了,若是直接答應下來,怕也就是禍事來了。”徐儀華心有餘悸的說道。聽到這話,朱棣稍一琢磨,頓時就感到一股後怕。當時那叫身在局中,沒想那般多,現在回味起來,才知道躲過一劫。若是答應得太爽快。怕到了倭國後,再也沒有回來的日子了。甚至於即便在倭國,連藩地都不曾有。因為答應了回遼東,那麼肯定就會被收回封國之權,到了那個時候,進退兩難,於流放無異。“幸是愛妃提醒,不然以父皇的脾性,後續真就不好說了。”朱棣感慨道。這個問題,絕不是說就剛才的那番話就算結束,後續父皇還有太孫那邊,還會有諸多試探。如果沒有想到這茬,後續的試探出了問題,那麼結果可想而知。徐儀華這個時候,眉頭皺得起來。認真的看了看朱棣,而後沉聲道:“王爺可否能跟妾身交個底,往後到底是如何作想。”“真要說起來,倭國雖荒蕪偏遠,更是在海外,但到了那邊,無人管束,以王爺之能,定可大展身手。”“反而是遼東這邊,雖說黑土肥沃,糧食不缺,可也不是什麼繁華之地,戰事極多,草原上的部族,遠比倭人更加凶殘狠辣。”“如此相較下來,妾身反而覺得,去倭國那邊,更加舒心。”這是現在徐儀華的真實想法。大明目前可謂是一片平穩,但在自家夫君燕王這裡,藩王之身,就顯得很是尷尬了。陛下現在的想法,明顯是要趁著有生之年,幫助太孫把藩王的事情給了解。而且太孫對於藩王這邊,顯然不像是曾經的太子一般,不想有威脅到朝堂的存在。這些天裡,徐儀華也沒閒著,去了幾趟徐府。一則是探望娘家,然後也同時打探一些關於太孫朱英的消息。徐輝祖,徐達長子,襲爵魏國公。更是徐儀華的弟弟。姐弟的關係還是很要好的。旁敲側擊下,徐儀華也知曉了很多關於太孫朱英的事情。尤其是在朝堂上,對於民生,軍事的舉措。這些是長期待在北平的徐儀華所不了解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徐儀華明白太孫有多麼厲害,很多手段,看似簡單,實則極有深意。在和弟弟徐輝祖的聊天中,徐儀華也發現弟弟對於太孫的敬佩。要知道弟弟徐輝祖,身高八尺五寸,英俊瀟灑還有才氣,在勳衛署左軍都督府做事。父親的舊部,幾乎都在弟弟的掌控之中。那些陳年老將,哪個不是從屍山血海中摸爬滾打出來的。弟弟本身的軍事能力,雖不及父親百戰百勝,但也於陝西、北平、山東、河南多次練兵,表現優異,未墮父親威名。而徐輝祖之所以對朱英有敬佩。這其中的關鍵,就是在於朱英親手所製定的將士退伍製度。因為在徐輝祖這邊,有太多的老將,都是曾經跟隨父親一路過來的。傷勢過重退伍的很多,有些老兵,傷勢累積難以痊愈,得到的賞錢,儘皆買了藥材。而在朱英提出的退伍製度中,除了退休轉業,還有一條特彆關鍵的地方。那便是凡因沙場負傷而退,其中醫治所需所有費用,一切皆由大明一力承擔。便就是這麼簡單的一條,讓從來沒有跟太孫單獨接觸過的徐輝祖。對於朱英那是深深的認可。徐府並不算富裕,因為並不經營,都是靠爵位俸祿。心善的徐輝祖,每年還出大額開支,頤養生活不如意的舊部老兵。也就更加清楚,太孫的這個舉措,是多少為大明流過血的老兵,他們的福音。因為還有更多的其他老兵,生活之艱難,當真是難以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