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蓋殿內的五位尚書,聽著太孫的話,心裡頭升起一股子驚喜的味道。同時看向太孫的眼神,都變得親和了許多。在此之前,由於涼國公藍玉的關係,太孫親近武將疏遠文臣,這是所有人心中的固有印象。即便是在冬季嚴寒,體貼文武大臣得了許多感激,但近武的標簽,難以改變。然今日這番話,讓眾臣是徹底的改觀。要知道就剛才太孫殿下要動衛所製度的這個說法,這一動,動的可就是整個大明軍隊。其中茹瑺更是心中有些小小期待。這意味著兵部將會真正得到掣肘武將的權力。而不是現在的空架子。接下來,就看陛下的意思了。朱元璋半晌沒有說話。並非是說大孫雖未明說,暗中有否認衛所製度的關係。能夠打下偌大疆域,成就大明開國之朝,朱元璋在政務的施行上,從來就不是說絕對的乾坤獨斷。至少說采納諫言這塊,是肯定沒有問題的。若非如此,在洪武初立,倭國斬殺明使時,就已經整備大軍,遠洋強攻了。“衛所製度,如今深耕大明各地,曆時已久,即便是咱想動,也不是說隨便能動的。”“大同左衛李林之事,還不夠格。”良久,朱元璋緩緩說道。然這話,卻讓朱英,包括眾位大臣麵上流露出喜色。不是不動,而是時候未到。這同時也就意味著,陛下的意思是衛所製度,也不是不能改。不管怎麼改,隻要是改,那麼就必然會降低武將勳貴手中權柄,這個是必然的。在場的大臣,哪個不是人精,這點自然都能想到。於此同時,詹徽的目光,有些閃爍。要知道現在的詹徽,位高權重,為吏部尚書,同時也得陛下寵愛。可就現在的情況而言,大多數人並不看好詹徽的未來。因為此前涼國公藍玉,可是將詹徽暴打了一頓。明麵上來說,藍玉自動撤職,沒了大都督的身份,田產都全部上繳暗中都知道,詹徽這邊,肯定是入不了太孫殿下的眼了。太孫繼位登基,就是詹徽下位的時候。尤其最近,藍玉更是重登主帥之位,去陝西平反,雖然不過數萬之軍,但也象征著藍玉再次回歸了軍隊體係。不過現在嘛,似乎又多了一些變化。詹徽此刻,已經開始在心中盤算,如何才能與太孫對接上。不同於其他朝代,大明如今,沒有皇位爭奪的忌諱。當初太子朱標,就是直接親近各重臣官員。現在換成太孫,陛下年邁,更是如此。“你們先退下吧,咱跟大孫聊聊私事。”朱元璋擺擺手說道。眾臣作揖,低頭麵朝陛下,緩緩後退,直至出了大殿,這才轉身離去。劉和蔣瓛二人,也是知趣的離開,並關上殿門,外麵等候。“大孫,欽天監那邊給咱傳來了消息,定了個良辰吉日,便就在三月十八完成大孫婚典,大孫對此,可有什麼想法。”朱元璋笑著說道。子嗣傳承,國之大事,尤為重要。自己兒子孫子是夠多了,但是嫡長這脈,大孫可還未能成家呢。麵對老爺子的催婚,朱英也沒什麼好推脫的:“一切任憑爺爺安排。”“好!”朱元璋哈哈一笑,他還擔憂大孫對此有些抗拒,沒成想就去了一趟玄武湖,便就算水到渠成了。餘下便開始自顧自念叨。“正陽大道這裡,也差不多了,大孫既然想在這上麵舉行,也正好讓大明百姓都來祝福。”“待婚典舉行後,也差不多到了今年科舉,今年的科舉,就由大孫前去主持吧。”“待成婚後,除了科舉的事情,其他的便就先放一放,好好放鬆一下心情,晚上多勞累幾次,爭取早些給咱生個重孫。”說到這裡,朱元璋隱晦一笑道:“咱讓月清直接搬入你寢宮了,她無父無母,也省了許多事情,咱們皇家呀,不必和民間一般,講究太多。”“若是能在婚典前後懷上,那必然是相當不錯。”朱元璋自顧自的推算著:“按月算,現在懷上,到了年底的時候,春節正旦前,咱就能抱到重孫了。”“若是月清的肚子爭點氣,生個大胖小子,那就得勁了。”說到後麵,朱元璋浮想聯翩,哈哈大笑起來。臨到老了,不就盼著這個事嗎。朱英認真點頭:“孫兒必不讓爺爺失望。”“好!!!”朱元璋撫須大笑。......“大嫂,大兄在西域的時候,真的有這般威風嗎,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那個時候的大兄,也就跟我如今差不多年歲吧。”坤寧宮後院中。朱允熥雙眼放光的問道。葉月清來坤寧宮很多次了,朱允熥和朱明月住在這裡,自然也見麵不少。不過葉月清每次來的時候,都是匆匆而來,隨即又匆匆而去,相互之間並沒有太大的交際。兩小的性格,一直都養在深宮之中,相對來說要靦腆許多,不可能主動去詢問什麼。這次跟著葉月清一起回家,朱明月好奇曾經大兄在西域的一些事跡,所以便就壯著膽子問了起來。葉月清自然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便就開始講述曾經朱英在西域的一些英雄事跡。毫無疑問,朱英在西域的一些傳奇故事,是非常精彩,而且又極具吸引力的。對於連京師都沒怎麼出去過的兩小來說,那種異域風情的感覺,神秘又令人向往。“太孫殿下當時在西域的時候,曾經探索過神秘的樓蘭遺址,可惜花費了很多精力,也沒能找到古樓蘭的痕跡。”“估計已經掩埋在了黃沙之下,據說那裡有著富可敵國的寶藏。”葉月清笑著講述道。朱明月睜大了眼睛問道:“樓蘭是突然消失的嗎,一個國家的人,雖然很少,但是十幾萬人總是有的吧,怎麼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說到這裡,朱明月有些害怕的問道:“是不是觸怒了老天爺,降下懲罰。”葉月清見兩小有些害怕的情緒,便就笑著解釋道:“樓蘭不過一小國城邦,疆域之大,也就跟咱們大明一個下縣差不多。”“曾經漢朝事情,得絲綢之路才算是繁榮起來,不過隨著另一條絲綢之路的開辟,樓蘭便也就沒落了下來。”“至於老爺天的懲罰,更是無稽之談,像樓蘭這般的小國,在西域數以百計,或許被路過的匈奴軍隊順手給滅了,都不得而知。”聽到這裡,兩小神情輕鬆起來。雖然大嫂沒有言及大明,在個中的意思極為清楚。那些所謂的小國,連大明一個普通的中縣都無法比擬。一股強烈的自豪感,還有對大兄的崇拜,在兩小的心中升起。便就吵鬨著,想要聽到大兄更多的往事。葉月清本欲拒絕,奈何不得,隻能繼續講述著。兩小的驚呼聲,在後院裡不斷的響起。“你們躲在這裡,是在悄悄的議論我的壞話嗎。”“啊!!!”兩小頓時尖叫起來。方才葉月清正在給兩小講述精絕古城之詭秘,突然大兄的聲音從後背響起,差點沒給兩小嚇得直接跳入院內小湖之中。“大兄。”兩小回過神來,連忙作揖。看著兩小緊張模樣,朱英笑道:“為兄逗你們玩呢,行了,自個玩去吧。”兩小自然知道大兄跟大嫂有話要說,再次作揖便就離開。朱英坐下,葉月清為其倒茶。“陛下那邊,對於衛所製度可是有所鬆動了。”葉月清將茶杯輕置在朱英麵前,而後問道。關於密報的前後,朱英一直都在坤寧宮中,私底下的動作自然都是葉月清幫忙完成。朱英端起茶杯一飲而儘,現在的他可謂是心情極好,如天上澄淨藍天。“這件事算是給爺爺提了個醒,這世上就沒什麼完美的製度,凡有所得,必有所失,衛所製度確實不費朝廷糧餉。”“可沒了糧餉的節製,衛所長官便猶如土皇帝般,肆意妄為,無人可製,往往貪汙情節,更為嚴重。”說到這裡,朱英有些唏噓。大明貪汙之風,一直都被朱元璋嚴肅治理,力度之強,前所未有。可這鞭子,一直都是打在文官頭上,對於武官這邊要疏忽許多。吃空餉自古有之,但自明開始,尤為厲害。這跟衛所製度的遺留問題分不開乾係。“現在戶部的情況,雖然有所好轉,國庫也算是充盈,可若是承擔兩百萬兵卒的負擔,尤為困難。”“衛所製度大約不能徹底改革,隻能在這個基礎上,進行相對的限製,現在陛下大概就是在考慮這個事情吧。”葉月清思索一番後說道。朱英點點頭,對於葉月清的說法比較認可,而後分析著:“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知道多少衛所有這樣的情況。”“根據我的猜測,其他衛所哪怕沒有大同左衛這般離譜,但必然或多或少都有這般的情況發生,軍隊屯田,如今各個衛所的戰力都在飛速下滑。”“對於我大明來說,可不見得是件好事。”“爺爺擔憂之處,也是在於此了,一下子牽扯到所有衛所,容易引發震蕩,還好現在征伐倭國,可以借由外部壓力,緩解內部矛盾。”“遼東奴兒乾那邊,也能調動不少衛所過去,進行一定程度上的改製。”葉月清聽完後,問道:“想來還是要奔著軍隊脫產而去,猶如玄甲衛等京師親衛一般,才能一直保持旺盛的戰力。”“如今商會在大漠那邊的騎兵,目前已經全部調集,防止來自於草原的襲擊。”“現在草原那邊,韃靼和瓦剌私有聯手的意思,私下裡多次有所往來,至情報過來,或許目前都已經勾結在一起了。”聽到這裡,朱英眉頭微皺。草原上的部族很多,蒙古高原東部草原現在最大的部族便就是韃靼部了。與之相對的,便是蒙古高原西部的瓦剌部。分為察哈爾、土默特、科爾沁,永謝布部、鄂爾多斯、阿速等部。當然還有其他很多小部族,不過這些都算是比較大的。“晉商在裡麵,恐怕出了不少力吧。”朱英問道。草原部族之間,極為仇視,可不是說和平相處,矛盾累積很深。單單一個地盤的劃分,就能一直乾下去。聯合的情況,一般來說都是有著共同的目標。葉月清回道:“晉商對田九成那邊之前有很大的援助,不過他們所期待的是,和草原部族一起夾攻陝西邊關。”“田九成那邊沒受晉商蠱惑,現在直接鑽進大山裡頭,擺明了就是躲起來,跟朝廷耗著。”“想來就是從晉商那裡,知道了目前大明的局勢。”“沒了田九成這個內應,草原那邊就尷尬了許多,晉商應該是許諾了不少好處,才能強行聯合起來。”朱英搖頭道:“沒那麼容易,那些草原上的大貴族,可沒這麼簡單,都不是傻子,手裡頭的騎兵,精貴得很。”“帖木兒那邊給他們的壓力很大,金帳汗國要是撐不住,下一步可就是他們了,在這個時候,沒人願意去當這個前鋒。”“不管撈到多少好處,隻要開戰,必然有所損失,錢糧能不能帶回去都是一個問題。”“晉商們的籌謀,注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曆史上不管韃靼還是瓦剌,都是在帖木兒東征病逝之後,才敢對大明出手。現在他們的壓力,比之大明要來得更為厲害。要是惹惱了大明邊軍,真的出塞開乾起來,那邊帖木兒的步步緊逼,反而落入夾擊之中。這也是為什麼大明如今在草原上的戰場一直不斷減少的緣故。原本葉月清還有些擔憂,現在聽到朱英的分析,頓時輕鬆了許多。按照這個情況,草原上各部族頂多是嚇唬一番,甚至連叩關的膽子都沒有。“看來晉商這次,怕是要人財兩空了。”葉月清展現一笑道。朱英道:“草原那邊暫且不用花太多心思,帖木兒不死,蒙古草原那邊,就能依賴於大明,至少明麵上得服服帖帖的。”“爺爺讓我主持春闈科舉,這次科舉過後,便就是開動對倭征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