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濟州島後,大軍已經無法再繼續,隻能先駐紮休息。看似威武的五十萬大軍,實則也是有苦自知,有八成都是旱鴨子。連水都不會遊,多數還有深海恐懼症,在水戰上尤其難受。剩下兩成,都是曾經的大明水師,自然極為熟悉。“大將軍,咱們這都想個法子,不然征伐九州島的時候,容易折損過大。”濟州島內城中,朱棣沉聲說道。這個建議,朱棡這次並沒有跳出來唱對頭戲,因為他麾下的將士更慘。除了大明水師外,唯一例外的隻有玄甲衛為首的五千火銃兵了。朱榑有些悶悶不樂:“本王聽說那倭國之上,島嶼密布,哪怕登陸上去,水戰也在所難免。”在朱榑的想象中,自己應該是率領鐵騎,橫掃倭國,然經過從上海到濟州島的這段路途後,朱榑就清楚,這次的伐倭比自己想象的要麻煩很多。馮勝沉吟一段後說道:“濟州島這邊不能久留,島上二十多萬眾的百姓,根本無法養活咱們大軍。”“現在的糧草隻夠三月所需,我等必須要在這段時間內,攻占倭國九州島足夠的地盤,才能保障將士們的吃食問題。”“這般,先派遣水軍去一趟高麗,如今高麗國師道衍,也在吞兵伐倭,商量一個日子,共同出擊,使九州島內倭軍疲於首尾。”“在等候的這段時間裡,操練將士們的基礎水性,至少要做到不再暈船。”“在濟州島生活的百姓們,個個都精通水性,就由他們來教導咱們的將士。”“還有,本將軍受陛下,太孫殿下所托,擔任此次征倭大將軍,彆的要求也沒有,隻希望各位殿下能夠遵從軍令,不得欺辱濟州島內百姓。”“濟州島乃我等後方,出了任何差池,都是一個偌大問題。”馮勝很是鄭重的說道。麵前的三位藩王,不,或者應該說親王,他是真的擔憂。陛下讓他來當這個大將軍,說句不好聽的,就是給用來背鍋的。若是打贏了,三位親王倭國建藩,他就能全身而退了。若是輸了,大部分責任都會落到他的頭上,後麵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三位親王的性格,老實說沒一個好相處的。昨天才入濟州島,昨夜就有麾下來彙報消息,有親王的親軍濫殺無辜,甚至劫掠。至於是哪個親王,馮勝阻止了麾下深入探查,真把事情捅出來,對誰都不好。其實不用猜也知道,大概率就是齊王朱榑。燕王朱棣自視甚高,軍紀嚴明,不會在頭天就鬨出這樣的事情來。晉王朱棡雖然性格也比較暴虐,不把百姓放在眼裡,但經曆過太孫那邊,也不會主動去劫掠百姓。唯有齊王朱榑性格乖戾驕縱,以武略自喜,出了大明疆域後,就有一種肆無忌憚的感覺。也就朱棣和朱棡兩個哥哥在前頭壓著,這才有所收斂。馮勝本就是國公,洪武立國以來,更是戰功赫赫,勝功最多。在朱棣,朱棡,朱榑這裡,奉行的就是軍功之上,麵對馮勝的話,即便三位親王,也得認真重視。尤其是在說濟州島內關係的時候,馮勝的眼睛就一直緊緊的盯著朱榑,這讓朱榑心裡頭明白,昨夜麾下所為,已然被知曉了。散會之後,馮勝的眉頭並沒有展開。因為他知道三人之中,在內政之上頗有建樹的,唯有燕王朱棣。可他不要用。一旦把濟州內政這邊的事情交給燕王負責,百分百弄不成氣的。不用想都知道,晉王朱棡肯定不會顧全大局,直接暗中就會下手作對。“讓濟州知縣過來見我。”馮勝沉思一番後,對副官吩咐道。他作為大將軍,自然沒有太多的精力去兼顧內政,三位親王都不行的話,那最後還是隻能找當地的官員了。濟州島屬於高麗的郡縣,這裡的地方長官自然便是知縣了。副官去了沒多久,就帶著這邊的知縣過來。那知縣一見到馮勝,立即跪地磕首:“高麗濟州知縣安啟明,拜見上國大將軍。”安啟明五十多歲,看上去還算健朗,就是整個人一直都是處於恐懼之中。“不必擔心,本將軍代表大明,自不會對濟州島百姓如何的,隻是如今你也知曉,濟州島所處之位極為關鍵,所以本將軍特地找你來聊聊。”馮勝和氣說道,語氣平緩讓人心安。安啟明伏地不敢起身:“請上國大將軍示下。”馮勝皺眉:“起來說話。”安啟明這才敢起身,也是微微點頭,不敢直視,以示尊敬。“本將軍聽說昨夜有些異動,似乎是軍士驚擾了百姓,安知縣詳細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啟明連忙作揖道:“是百姓冒犯了天軍威嚴,下官已經嚴厲訓斥過了。”馮勝羊怒道:“好你個安知縣,膽敢欺瞞本將軍,說,到底是何等情況。”眼見上國大將軍發怒,安啟明嚇得雙膝一軟,再度跪倒在地:“大將軍,下官冤枉呐,是島上的駿馬被大明天軍所發現,可能在孝敬的過程中有些誤會,這才導致衝突的發生。”“下官已經懲戒過牧民了,請大將軍明察。”牧場?馮勝這是第一次來濟州島,其實就算是在大明,對於濟州島這邊也沒怎麼關注過。聽到牧場二字,馮勝頓時就上了心思。“詳細說說牧場之事。”馮勝追問道。安啟明知道,現在牧場已經被發現,沒有了隱瞞的可能,隻能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講述出來。原來在濟州島的東部地區,有著大一片的天然牧場,豢養了數千駿馬,因牧草質量高,因此養出一大批高頭大馬,隻需稍加訓練,便能做戰馬之用。大軍自西北方登陸濟州島,自然不知道在東部那邊,還有一片天然牧草存在。這牧草四麵環山,又不接近海邊,哪怕有船隻路過東部海灘也無法發現。按理來說,馮勝這邊治軍嚴厲,不可能會有軍士自西部跑到東邊去。然朱榑這邊的親軍,就如同齊王一般驕縱。心裡頭就尋思著,西邊大軍駐紮,東邊可沒啥關係。於是私下裡一商議,數十騎直接奔東邊去了。自然這東邊的牧場,駿馬,就被發現了。幾十騎士個個身材彪悍,全身披甲,彆說濟州島內的牧民了,就算是官兵,也沒有抵抗的可能。為了怕事情敗露,便就舉起了屠刀。隻是夜黑風高的,自然有牧民躲了過去,而後上報濟州官府。馮勝沒有想到,濟州島這麼一個窮鄉僻壤,竟會有一塊天然牧場,且已然豢養了數千駿馬。此刻馮勝突然想起太孫殿下說的一句話。‘這天下的土地,每一個地方都有他的用處,隻是現在沒有發現其價值罷了。’大明缺馬,且很缺戰馬。每一處牧場對於大明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戰略資源。馮勝沒有再詢問昨夜之事,反而問道;“安知縣是高麗人還是一直生活在濟州島呢。”安啟明不敢遲疑:“回稟大將軍,下官是濟州島出生,而後入高麗京都學習過數年時間,這才被委任回濟州島知縣。”馮勝滿意點頭,而後仔細詢問了安啟明關於牧場養馬的一些事宜。問得差不多的時候,這才讓其退下。拿出筆墨,馮勝立即將這裡的牧場的情況寫在紙上。按照剛才仔細的詢問,馮勝已經估算出牧場的大小在百萬畝之上。百萬畝的牧場是一個怎樣的概念。目前大明最為重要的養馬區關山牧場,也就是百萬畝大小,而為大明提供了幾乎將近八成的戰馬產出。現在濟州島這邊的牧場比之關山牧場,隻有更大的可能。那麼現在濟州島的戰略意義,就非常的重要了。這麼一占,簡直就是大明的第二塊養馬地。隻需要把有完整的養馬技術,還有訓馬人員過來,就可以將大明的戰馬產量提升一倍。蒙元為和早期如此強盛,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們有著足夠多的戰馬。哪怕現在已經有了火器,騎兵的重要性依然是最為頂尖的。快速的機動能力,是步兵根本無法比擬的存在。哪怕是不能訓練成戰馬的,也能作為蓄力。況且不管是戰馬還是駑馬,本身也有很高的價值,戰馬更是達寶鈔百貫。馮勝知道這對於自己是一個很大的機會,隻需要把牧場的情況上報過去,陛下那邊絕對會重視起來。最為主要的是,自己也能憑借這個功勞,保住性命了。......南北分榜取士的事情,自朱元章提出後,在朝會上可謂是鬨得不可開交。在南方官員看來,考取功名自然就是各憑本事,不管是南北地區,沒必要區彆對待。現在南北分榜的情況下,選取的數量都是相同,這也就意味著北方士子占了便宜。哪怕是說欽點狀元由陛下指定,依舊覺得吃了虧。從多次取士的地區上就可以看出,每回科舉南方士子中舉的都屬於絕大多數,北方士子隻有小部分上榜。不過此事顯然朱元章早就有了決定,再說是增加名額,也算公平。隻是接下來的官員考核製度,頓時就讓整個朝堂靜默。很多人想說,卻不敢說。因為他們這次,並不能拿出有力的反駁出來。政績優異者,優先選拔上位,這很難有反對的理由。總不能說,還是覺得關係舉薦比較好?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而且大家也都知曉,這件事陛下拿到朝堂上來議論,其實早就已經下定決心。若是那個傻子冒出來反對,往後的日子好不好過,還有沒有,就不好說了。當第三件事,官員致仕章程說出來後,整個朝堂就跟炸開了鍋一般的熱鬨。六十歲退休?退休按照品級,每月最低可得五貫鈔補助?這個方案一出來,有人願意,有人不願。願意的主要是上了年紀的官員,他們有些乾不動了。不願意的也是這些上了年紀的官員,因為他們不想放下手中的權力,也覺得自己的身體還算不錯,能繼續乾上幾年。與其說是朝會商議,不如說是陛下通知一聲。官員反對或是讚成,對於朱元章來說,也沒太大的意義。其實絕多數的京官對於致仕章程的看法,還是處於讚同的狀態。因為這裡是天子腳下,錦衣衛的嚴密監視,讓他們根本沒有貪贓枉法的可能。加上陛下這人很是勤奮,也拉著大家一起勤奮,稍微有些年紀的,都感覺壓力很大,頗有些承受不住。致仕對於他們而言,反而是一種解脫。按照陛下頒布的致仕章程,也不是說致仕後就完全沒了地位可言,也一樣有上奏的資格。朝臣們議論的同時,在奉天殿的角落,還有數個記載朝會的文人。他們是被特批參加朝會,本身沒有官職在身,主要負責記錄一些大的事情。便是京師邸報的編修們。兩日後,朝堂上的三件大事,就已經刊登到了邸報之上,並且發行。對於現在的京師百姓來說,每天清閒時分最為主要的事情,就是去茶樓聽邸報。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幾乎所有的百姓就已經養成了這個習慣。而京師這邊,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就有上千家茶樓開張營業。主打的就是邸報講述。當一股風潮興起的時候,對於絕大多數坐賈來說,那就是大生意。乾說書人這行的,也越發多了起來。“話說這官員致仕章程,為的是啥?”“為的就是給後麵的年輕官員讓路呀。”“今日邸報上的三件大事,咱們可不能說分開了看,而是要連在一起,才能明白陛下的意思。”“南北分榜取士,政績優先晉升,六十歲致仕。此三件事連著分析,咱們可就明白陛下他老人家的心思了。”“這是要讓咱們大明朝吏治清明,剔除貪汙行賄之輩,也能讓上了年紀的官員們,安享晚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