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幾日,已來到浦江鄭義門村頭。欽差一舉目就望見村口有一棵千年巨樟,樹上築著一個很大的鳥巢,群群鴉鵲,盤旋其間。
他點頭稱讚道:“一點不假,果然鴉鵲同巢,真太平景象也!”說罷,便向地方官打聽鄭家“貓狗同窩”和“兄弟同心”之事。地方官不敢怠慢,忙領那欽差進鄭家就座歇息。
茶畢,鄭家長老領著欽差察看“貓狗同窩、同食”的情況,又查了鄭家兄弟同勞共享、錢財公開的賬冊。一點一滴,不敢疏忽。
那欽差看了,十分滿意。當再次回到中堂時,他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包用黃色綢緞裹著的東西,高聲嚷道:“聖旨到!”鄭家父母兄弟聞聲,不禁嚇了一跳,忙跪下接旨。
欽差打開所包之物,取出一幅綢軸宣道:“朕以仁德而治天下,揚忠孝以興國邦,頌信義以慰海內。今聞爾曹忠孝信義俱全,特賜雪梨兩枚,以褒其德。
欽此!”
宣罷,將聖旨擱在香桉上。
鄭氏一家大小叩首謝恩。
欽差又道:“皇恩浩蕩,這兩個梨應該平均分食,以顯示你們的忠義。”
這鄭氏一家,人口眾多,如何分吃這兩個雪梨。
原來,這欽差大臣正想用這個辦法來考考他們。鄭氏一家苦思冥想,總想不出辦法。
後來隻好求教於當地的名師宋廉。宋廉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他們才有了主意。
當下鄭氏忙將雪梨放進石臼搗爛,並燒沸了一鍋水,將開水衝人搗爛的梨汁中,再用小碗一一盛起,一人一小碗,恰好不多也不少。然後,一家大小舉碗齊飲。
到這時,那欽差才算滿意了。他回京都後,向元順帝奏明了浦江鄭義門“鴉鵲同巢、貓狗同窩、兄弟同心”的確實情況。
元順帝一時興來,提筆寫了“天下第一家”五個大字,並賜國寶“紫鴉杯”一隻。連同敕書,派員前往鄭義門表彰恩賜。
元順帝派人去浙江鄭義門賜字之後,便到內宮飲酒作樂。國相得知元順帝賜字之事,忙人宮問元順帝道:“聞得萬歲為江南鄭氏賜字,可有此事?”元順帝道:“有。”
“哪幾個字?”
“天下第一家。”
“那麼聖上屬於第幾家?”
元順帝怔住了。
國相急奏道:“聖上乃是‘天下第一家’。無論鄭氏有如何功德,都不能號稱‘天下第一家’,望聖上三思。”
孝義忠元順帝知道自己寫錯了字,後悔莫及。
他肚裡一轉,咬了咬牙,用手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並立即下了一道諭旨,派一員大將,帶領輕騎數百,要殺儘號稱“天下第一家”的浦江鄭義門鄭氏一家。
兵馬來到鄭義門,包圍了宅房,大將到門首一望,不覺愣住了。
原來門首的巨匾上寫的不是“天下第一家”,而是“江南第一家”。
朱高熾聽完後,不由笑道:“這鄭家還有幾分聰慧,知道自己不能承受這天下第一家的稱號。”
“不過這鄭家當真是厲害,自宋朝而起,曆經蒙元一朝,到了咱們大明朝,還能由皇爺爺再賜‘江南第一家’的稱號。”
徐儀華笑著說道:“熾兒隻知其一,在蒙元末期時,你當那將軍,能這般輕易就退去嗎,人都來了,又怎麼可能不殺。”
“蒙古騎兵,最是凶惡貪婪,怎麼可能就因為江南第一家的牌匾,就此放過鄭家。”
朱高熾一愣,頓時明白,這其中還有隱情。
便就問道:“那這鄭家,又是如何逃脫蒙元將軍的呢。”
徐儀華道:“何止是蒙元將軍,便是蒙元皇帝那邊,也得給足了好處才行。”
“洪武十八年,陛下親賜‘江南第一家’的時候,對此也有些好奇,便就詢問鄭家,當初是如何逃脫。”
“鄭家自然是不敢不答,這事倒也沒有傳播開來,不過你父王是知曉的,便也告訴了為娘。”
“蒙古騎兵當時去了三千人,哪怕是最小的騎兵,也給了百兩白銀。而為首的將軍,足足得了十萬兩白銀,這才答應放過鄭家,回去複命。”
“而蒙元皇帝那裡,鄭家也是孝敬了八萬兩白銀。”
朱高熾不由奇怪的問道:“怎麼將軍拿了十萬,反而皇帝才得八萬。”
徐儀華道:“因為皇帝比將軍,更好湖弄。”
“將軍那是手裡拿著刀,隻要一聲令下,鄭家便是滿門無存,但是皇帝那邊,狀況就不同了。”
“將軍的刀,並沒有束縛,而皇帝的旨,卻有很多權臣的束縛。”
“鄭家花費的,自然是僅僅是這六七十萬兩白銀,打通蒙元朝堂上各關節,還有賄賂皇蒙元皇帝身邊的親信,又是花了四十多萬兩白銀,大量的古董字畫,這才讓蒙元皇帝收回了諭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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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熾聽聞後,立即在心中盤算了起來。
總共一百多萬兩。
其中三千將士得了三十萬兩白銀,蒙古將軍得了十萬兩白銀。
蒙元皇帝得了八萬兩白銀。
但是最後打通朝堂的關係,花費了四十多萬兩白銀不說,還付出了價值難以估算的古董字畫。
這麼算起來,花費最大的,反而是文官親信,最小是皇帝。
看到娘親帶有深意的眼神,朱高熾心裡,頓時明白了許多事理。
不過同時也有些好奇:“皇爺爺賜下江南第一家,難道鄭家就沒有什麼表示嗎。”
徐儀華笑著說道:“以你皇爺爺的能力,在對於江南下如此重稅的情況下,怎麼可能這般輕易賜予。”
“據為娘所知,自大明立國之後,江南各家族,便是以鄭家繳納最為豐厚。”
“而江南第一家這個名頭的後麵,是糧三百萬石,黃金三十萬兩,白銀五十萬兩,更有良田千頃,駿馬上千,布匹綢緞等物,不知其數。”
“可以說整個鄭家的家底,都被你皇爺爺掏空之後,這才有今日的江南第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