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我突然發現皇祖父待我不錯唉。”回到甘露殿的楚王殿下,在陪長孫皇後在禦花園散步時,突然莫名其妙來了這麼一句。 “今日才發現?”長孫皇後被兒子攙扶著坐到一處廊亭內的石桌旁,她臉上的神情有些莞爾:“這話要是讓你皇祖父聽去,那他老人家得有多傷心啊……” “嘿嘿,”李寬沒心沒肺地嘿嘿一笑,隨即道:“母後啊,你能不能幫我去跟父皇說說啊,我是真的很想去建功立業嘛!” “你這孩子……”長孫皇後無奈地伸手撫過兒子的臉頰,驀地語出驚人道:“是不是母後不去說,你就準備偷溜了?” “哈?”李寬聽聞長孫此言,頓時再心底升起一股心虛的感覺,陰謀被自家老娘一眼識破的“楚蠻王”殿下,裝傻充愣,是他現在唯一的選擇。 “你昨日把竇師綸叫進宮,他出宮之後就去了一趟西市,接著便返身回到府中,今日,他已經向你父皇稱病告假。”長孫皇後說到這裡,看著已經開始汗流浹背的兒子,微微搖頭,接著繼續道:“虞世南和蕭瑀,應該也知道了你的計劃,否則這兩位向來兢兢業業的老臣,不可能在朝會的時候屢次走神,直至被你父皇察覺。” “……”聽著母親的話,李寬突然就覺得要不自己叛出師門算了吧——昨日他向兩位恩師攤牌時,可謂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一定替他保密。 結果呢?! 嗬! 這麼多年的大風大浪都過來的幾朝老臣唉!竟然連在他老爹麵前裝作若無其事都辦不到! “好了!”長孫皇後看著獨自生悶氣的兒子,忍不住擰了擰他的臉頰:“就算在生氣,母後也不許你去!” “母後,你不能這麼霸道。”李寬一邊任由長孫捏著自己的腮邊肉,一邊雙手環胸,擺出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架勢,振振有詞道:“雖然兒子知道這樣難免讓您擔心,可此番上戰場,兒子是為了保家衛國——這本就是我漢家男兒生來就背負的責任,所以……嘶……兒子還望母後成全!” “寬兒,你……”長孫看著被自己捏疼了也不吭聲,倔強的跟頭小毛驢兒似的兒子,她想了想,決定改變策略:“難道你希望母後懷著身孕,還要日日夜夜為你擔心?” “母後,造成這種局麵……又不全是我的錯,你得怪爹那個不知節製的昏君啊!”李寬聞言頓時就不樂意了:讓母後為自己擔心確實是自己不對,可此事也是事出有因嘛!但“母後懷著身孕”這個大前提——是不是該找他那時常從甘露殿扶牆而出的老爹? “……”長孫皇後在這一刻突然就理解了李二的心情。 好好好……臭小子,這樣胡攪蠻纏是吧?! “成,”長孫皇後點點頭,隨即俏臉含霜道:“回頭母後就通知你父皇,讓他來跟你認錯。” “不是……”李寬忽然發現,原來老娘要是不講理起來,自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娘……你要是這樣,兒子可就真的無話可說了……” “你這孩子……”長孫皇後在思考半天後,突然看向李寬:“你得容娘好好想想……” 最終,李二陛下還是被長孫皇後派出的女官玉碧給叫到了甘露殿。 這當娘的,畢竟疼孩子——長孫並沒有的把某個豎子的混賬話全盤轉述,她隻是說“寬兒最近心思野了,還請陛下管教一二。” 其實這話由長孫來說,已經算比較重了。 然而李二陛下確實聞弦知雅意,知道讓皇後試探的結果出來了——臭小子還真打算偷跑出宮,孤身北上? “豎子!呃…”李二陛下剛踏入甘露殿,就看見李泰帶著長樂和蘭陵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手裡拎著的束帶,以及身後的宦官洪三。 “父皇……”三兄妹小聲叫著李二,其中膽子大些的長樂指著李二手裡的束帶道:“二哥這是又犯了什麼錯,怎的父皇您又要動手?” “你二哥不乖。”李二陛下想了想,覺得教育孩子的時候到了:“他屢次違背你父皇還有母後的教導,始終想著溜出皇宮。” “二哥出去又不是不回來,”長樂臉上先是露出疑惑的神情,隨後氣惱道:“父皇你這樣不對!很不對!” “……”此時恰巧一陣微風吹過,李二陛下忽然就覺得這深秋的涼意又重了幾分。 “皇後呢?”好半晌,李二陛下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女官玉琳。 “在……在殿中……”玉琳聞言垂下頭去。 而李二陛下此時忽然在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大步行至殿內,便隻見長孫皇後此時坐在內殿,見夫君進來,她抬起頭,臉上一片淚痕。 李二陛下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洪三!快去!攔住那豎子!” “唯!&34; 與此同時,禦道之上, “駕!”身騎白馬的楚王殿下此時已經來到東宮,他下了馬,大步行入東宮內,那宦官樸雲見來人是楚王殿下,當即附身拜倒:“殿下……太子他尚在進學……” “告訴我大哥!這次回來,我高低送他十匹汗血寶馬!”李寬一邊大聲說著,一邊來到當初安裝避雷針的地方,他三兩下攀上假山,拔出了李二的馬槊,隨後縱身跳下,緊接著便衝出了東宮,再度上馬。 整個過程,沒有任何的多餘動作。 他此舉的用意也很簡單:既然當初你頡利逼著我父結渭水之盟,讓他受此大辱,那麼作為他的兒子,本王當“執父槊,雪此辱,”——此乃應有之義! “駕!”重新上馬的楚王殿下,此刻已經沒有任何顧慮,他的懷中,是長孫親自寫給他的出宮手令,母親從未對他食言:哪怕今日這番舉動看起來是在瞎胡鬨,她也陪他。 禦道之上,白馬颯遝如流星,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玄武門前。 “我有母後手令!讓行!”李寬從懷中掏出手令,直接丟了出去。 “陛下有旨,攔住楚王殿下!”——就在此時,一道猩紅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李寬身後,老宦官洪三此時已經趕到。 “殿下,隻管策馬!”楚王殿下的專職馬夫此時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隻見他背負雙手,腳下不丁不八,孤身立在禦道中央,和身騎白馬的李寬在刹那間交錯而過。 “喂,你行不行啊?”李寬在馬上掃了薑去一眼,好歹也是自己的家臣,為這點小事折在宮中,不合適吧。 “讓開!”洪三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薑去,神色猙獰:“壞了陛下的事,爾等萬死難贖其罪!” 看著朝自己衝來的洪三,薑去苦笑一聲,輕聲道:“我家殿下從前老愛問,老夫打不打得過你洪三……” “咱家要你讓開!”作為真正的大內高手,此時在禦道上疾行的洪三,身形幾乎要化作一條長長的虛影,身負李二的旨意,洪三不會對任何人容情,薑去如果敢擋在他身前,他不介意廢了對方! “真是讓人容易煩躁的問題啊……”老人看著對手迎麵而來,他歎了口氣,隨後…… “砰!”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如同一頭發瘋的蠻牛向前猛衝的洪三,好似突然撞上了一堵鋼鐵城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地上。 而此時的薑去已經半蹲著身子,左腳向前探出少許,腳背上正是被他瞬間按倒在地的洪三的腦袋,很顯然,一招製敵的他哪怕是在最後關頭還是給洪三留了些許情麵:“勿動,否則死!” “你大爺的!薑去!”扭頭看完兩人交鋒全部過程的楚王殿下,絲毫沒覺得自家的家臣威猛成這樣,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他隻是覺得以前因為洪三出手而挨得老爹的那些打,真就是白挨! “常何?書令在此!你敢攔我?!”回過頭來的李寬看著站在宮門口準備阻攔自己的常何,大罵道:“本王可不減速啊,撞死了活該!” “……”常何深深看了某豎子一眼,最終默默讓開了道路。 “哈哈!快哉!”當白馬最終駛出玄武門的時候,楚王殿下不禁仰天大笑,他拍了拍掛在馬腹處的槊杆,隨後兩腿輕夾,繼續催馬疾行。 &34;駕!!&34; 皇宮外的朱雀大街之上,一人一馬,依舊保持著風馳電掣,而路上的行人們,見到楚王殿下這副架勢,也自覺讓開道路。 “長安百姓,可待本王自凱旋!” 今日的長安城內,任誰見到這一幕都會微微失神:微風吹拂著他兩鬢的長發,馬上意氣風發的少年,其眉宇之間,儘是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