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陸德明還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所以,他隻是叫了一聲“太子殿下”,隨後便默默地望著李承乾,表情透露著哀傷,眼神充滿了痛惜。 “陸師,你知道孤今日原本打算做什麼嗎?”李承乾覺得自己有必要闡明自己的立場了:“孤今日本來是打算派人捉拿陸敦信,將其交由大理寺,讓大理寺卿戴胄好好查一查,看看是哪個混賬東西企圖對孤的弟弟不利!” “太子殿下這是要對自己的老師產生懷疑了嗎?!”就在陸德明陷入一片震驚之時,李承乾的另外兩位老師,李綱和孔穎達也走了進來,而率先開口的,是李綱,隻見他一臉慍怒地看向李承乾:“太子殿下,您是打算讓您老師的兒子因言獲罪?便是當今陛下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吧?” “李師,”見到李綱,李承乾當即起身恭恭敬敬地朝李綱行了一禮,而魏王李泰,嗯……小胖子猶豫再三,還是堅持坐在原地。 “魏王殿下,”李綱看了一眼緊繃著小臉的李泰,隨後指了指他麵前一片狼藉的飯菜:“如此浪費糧食,魏王殿下您不覺得羞愧嗎?” “不羞愧啊,”李泰聞言眨眨眼睛:“本王的二哥去年為國朝弄來了三百萬石糧食,如今更是在邊關率軍殺敵,將突厥腹地攪得天翻地覆……” “可是這跟您又有什麼關係?”李綱甚至都懶得聽李泰將話說完,當即不屑道。 “可是本王是我二哥的親弟弟啊,”李泰理直氣壯道:“二哥立了功,就是本王立了功,你若不服,等回頭我二哥回來你去問問他,看他願不願意將功勞分本王一半,哼,如此說來,本王就算仗著這一半功勞,平時沒事兒生個氣掀翻一桌飯菜,誰敢跑來置喙?!” “……”不管是李承乾,還是李綱、孔穎達和陸德明,大家現在對於魏王殿下的逆天邏輯產生了一種難言的情緒,怎麼說話,這話乍一聽沒啥道理,可你事後想來……卻又忍不住想對此表達認同。 這就很令人無語了…… 果然啊……楚王不在的日子裡了,這長安上下,依舊到處都有楚王的影子…… “青雀……你少說兩句。”最後,李承乾還是出言讓弟弟閉嘴,因為他很擔心再讓青雀說下去,李綱得氣得回頭找父皇告狀。 “太子殿下,您平日裡就是這樣管教弟弟的嗎?”孔穎達是懂得如何拿捏人的,既然李泰不給麵子,那麼就隻能找李承乾了。 “管教弟弟這事兒,孤和寬弟向來分工明確,孤隻負責糾正他的言行,他則是負責下麵所有的弟弟,要不,你等他回來,當麵再跟他嘮嘮?”李承乾如今也發現了,隻要將“楚蠻王”的名頭搬出來,管你是廟堂高官,還是世家家主,亦或者是當世大儒,長安城中但凡不想沾點晦氣的,都得退避三舍。 而李綱等人也發現了,太子這話說的很明白:楚王有問題,那就孤的錯。 人家這是擺明了要保楚王了。 “太子殿下,老臣這是為了您好!”孔穎達眼見太子這麼光棍,於是他又開始打苦情牌。 “孤還是覺得自家兄弟更好。”李承乾也攤牌了,而且很徹底:“先前長孫安業的事情傳出以後,孤當時便打算派出太子六率去拿人,是父皇將此事按了下來,或許這給了你們錯覺:讓你們覺得孤一點都不在乎寬弟,那現在,孤索性跟你們交個底,能決定這太子位歸屬的,隻有父皇,但孤能決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孤是楚王李寬的兄長,楚王李寬是孤的弟弟。外人,想要離間我們兄弟,斷不可能!” 李承乾的這番話,說得赤裸且決絕,三位大儒聽在耳中,隻覺刺耳無比。 當初虞世南教李寬《禮記》一事,其實不久就傳到了李承乾的耳中,而當時他的三位老師就拿此事提點過李承乾:皇權之爭,向來殘酷,所以太子切不可因為自己已經是太子,便有了懈怠之意。 而李承乾,也確實為此有過一段內心飽受煎熬的日子。 可是,寬弟就是寬弟,當年那個第一次來長安,麵對自己的示好一直沉默寡言的寬弟是寬弟;後來那個身著白衣,用一己之力替自己和青雀討回公道的寬弟是寬弟;再後來,那個漸漸開朗,但行事卻愈發跳脫,總是“奇謀製勝”,漸漸長成崢嶸少年的寬弟就不是寬弟了? 如今,更是僅僅隻是因為寬弟被父皇賞識了,自己就和他連兄弟都沒得做了? 李承乾覺得,這事兒肯定不是這麼個道理。 “太子殿下,老臣希望您不要後悔!”李綱是個暴脾氣,可是也是個要臉的,既然太子不領情,他覺得自己也沒必要繼續再說下去。 “孤哪怕將來知悔也不願悔!”李承乾說話的語速極慢,幾乎是一字一頓,但這樣,旁人更容易聽出他的決心。 “太子殿下此言既出,那麼從前種種,皆是是老夫等人瞎操心了,隻是太子殿下,老夫今日身體不適,這便告辭!”李綱聽聞李承乾這番話後,當即一拂袖,轉身便出了大殿。 而陸德明和孔穎達,此時也雙雙朝太子殿下行了一禮,用了跟李綱一樣的借口:身體不適,請辭離開。 而李承乾從頭到尾,隻是點了兩次頭,應下兩聲“好”。 他甚至連回禮都沒有。 這事在向來“我乃蠻夷,不知禮”的李寬身上確實是見怪不怪,可做出此舉的是一直都“禮儀得體”的太子殿下,那著實是足夠令人感到震驚。 “大哥……”在三位大儒走後,一直強撐著充高冷的小胖子李泰,此時望向大哥的眼神裡充滿了敬重:“你……牛而逼之啊!” “你小子能不能好好說話?”李承乾笑罵一句李泰過後,接著又獨自陷入了沉思。 其實先前長孫安業身死嶺南的消息傳回來之後,李承乾就開始擔心,他害怕真的是李寬派人下的毒手,為此,他甚至到了寢食難安的地步,總覺得當日若是自己攔上弟弟一把,不讓弟弟去把長孫安業給揍了,後者也不會在被打之後失了理智,說出陷害母後的那番話來,讓事情徹底陷入到無法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