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風聲鶴唳的,不是楚王。
在親自出山的吐蕃大相的親自調停下,原本劍拔弩張的乙毗射匱可汗和肆葉護可汗在得知他帶來的“楚王將在金山攜兩位突厥可汗祭天”的爆炸性消息後,兩人終於是暫時放下了成見,開始接受祿東讚的提議——聯合西域所有異族,開始共同討伐大唐的楚王。
彼時的千泉城中,與吐穀渾大長老、薛延陀的葉護夷男乃以及吐火羅葉護伊達勒、還有西突厥如今分割為兩派的乙毗射匱可汗和肆葉護可汗,以及如今東突厥鐵勒諸部的首領欲穀設,再加上代表昭武九姓參會石國國主疏敏玏,以及其他一些小國國主,大家共聚一堂。
而作為會議的發起者,祿東讚一上來就給了所有人一記響亮的耳光:“大唐,這是一個新生的漢人王朝,在幾年前,我們中間很多人,都認為它在國力上,甚至都還未達到隋的高度,但現在,我們卻不得不改變這種陳舊的看法了。”他說到這裡時,表情開始變得凝重,同時,他的視線開始緩慢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這一仗,我們不光是為了兩位被擄走的突厥大汗的尊嚴而戰,更是為了我們所有人的榮耀而戰——如果真的讓那位大唐楚王在金山擺上祭台祭天,那就好比當年大漢的兩位冠軍侯,前有霍去病封狼居胥,以及……後有勒石燕然的竇憲。”
然而,或許連舉例的祿東讚自己都沒想到,他舉的這兩個例子之中,後者正是楚王祖母一係,自竇太後故去百餘年後,中興扶風竇氏的那位老祖宗。(注1)
所以一切都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隻是身處局中之人,卻對此渾然不知罷了。
“祿東讚閣下,”石國國主疏敏玏在祿東讚發表完這通熱血激昂的演說之後,他卻輕描淡寫地當場潑起了冷水:“我僅代表昭武九姓對您接下來要對大唐采取的一切行動表示立場上的支持,但是我們昭武九姓卻沒辦法在實際行動上為你們做些什麼——康國國主有令,既然乙毗射匱可汗和肆葉護可汗皆不允許她接收龜茲城,那麼這複仇一事,她就不參與了。”
“你!”乙毗射匱可汗一聽這話頓時就炸毛了,他猛地一把掀翻麵前的案幾,隨後站起身怒視疏敏玏:“龜茲城本就是西域重鎮,其繁華不下一國!難道說龜茲城城主死後,僅僅因為那個本身就是凶手的大唐楚王的一句話,龜茲城就成了你們昭武九姓的了?!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一點,我也認同。”肆葉護可汗雖然不恥乙毗射匱可汗為人,可是龜茲城一直都是屬於他們西突厥的轄下領土,其城主便是他們突厥的葉護,故而眼下重新成為無主之物的龜茲城,他們是說什麼都不會讓出去的。
就在他們爭論不休的時候,一旁,目睹這一切的吐穀渾的大長老看著眼前為這點事情便開始鬨得不可開交的三方,他緩緩閉上眼睛,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歎息:“一盤散沙啊……”
“疏敏玏,你有什麼資格擺出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莫賀咄可汗之所以出事,還不是你那表弟乾的好事!”薛延陀的葉護夷男乃本身就是突厥人,所以他自然會站在自己人這一邊。
“我的過錯,會交由我的宗主國——康國的國主來定奪,閣下似乎沒有對
此事置喙的資格。”麵對夷男乃的詰問,疏敏玏鐵青著一張臉,在氣勢上,他不肯相讓半分——這要換做以前,他自然是沒這個膽子,可是如今卻不一樣了。
楚王的強勢,已經讓西域原本如同一潭死水的局勢,開始變得波譎雲詭起來。